- 第1节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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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你喜欢我?”望着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我纳闷地问了这个不合适宜的问题。我有点束手无策,一边望着他的眼睛,一边琢磨着他会怎么回答我。
“是的,孩子。”他停顿了几秒钟,这样回答我。
“那我有什么让你喜欢的呢?”我想刨根问底,我虽然才二十出头,却有着同岭人不常有的从容和成熟。
“好吧,那我告诉你,靠近一点,我要让你记住一辈子。过来。”他招呼我。
“不要使坏哟。”我警告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不过还是隔了两层布的距离。
“因为你真诚、聪明,还有淡淡的纯真。所以*^%$#$#%。”
“什么话呀,老爷爷。没听懂。”我转过头去,却被他死死抱住了。他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样看我干吗?我又不是怪物。”
“不,你不是怪物,你是妖精。把我的心都勾去的小妖精。”居然这么损我,老头子,看我不收拾你,我使劲挣脱他的怀抱,去咯吱他,他最怕我这招了,赶紧求饶。
“我是不是妖——精——?”
“好了,饶了老头吧,你不是妖精,你是我的小天使。”他已经笑得不行了,不饶他显得我以小欺老。不过据说天使是魔鬼的别名,而妖精是魔鬼的近亲,其实没什么区别。
“哼。死老头,为老不尊。”我佯装生气了。他赶紧来安慰我,正当还要抱我时,我泥鳅般溜开了。不过我还没问他刚才叽里呱啦的对我说什么。忽然想到他的俄语很棒,棒到能阅读俄文的原著,比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徒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还有普希金的诗。
“原来你刚才在说‘鹅’语,嘎——嘎。”我朝他做个鬼脸,呵呵,老头子没辙了。
“‘*^%$#$#%’就是‘小南,我爱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神色肃穆,好似一尊古罗马的雕塑。此时我心中泛起莫名的感动,伴夹着一丝莫名的感伤。
是的,他好象永远都不属于我,很大原因在于我们彼此都逃脱不了世俗的规束。
本以为我们会是一对完美的忘年之交。我天生有点忧郁,老是被同学和朋友叫做“忧伤的诗人”,其实我并不写诗,不过不知是否自己身上有种古典美,宛若诗人的气质。有朋友说我气质上有点像AC米兰的足球巨星舍甫琴科,我知道里面多少带着点恭维,不过不容质疑,我非常欣赏这位被昵称为“舍瓦”的乌克兰人,或许是因为这点吧——乌克兰原属俄罗斯,在许多方面有许多共同之处,我一直认为俄罗斯民族的美是那种刚硬的美,有如西伯利亚的天寒地冻。老头子早年去过苏联,又精悉俄罗斯文化,估摸是看我似乎带有俄罗斯人特有的气质吧。我美美地将自己拔高到如此地位,其实自己远没有普希金那样才华横溢,也不似柴可夫斯基那样桀骜不羁,我只不过是个普通得随时会融入人群的孩子。
而老头子的忧郁气质似乎与生俱来,好象他原来习过外国诗歌,什么法兰西的印象派,德国的严谨派,尤其喜好研究俄罗斯的古典文学,多少带着点悲情的味道。所以每次和他谈心,都能感悟到他那股暗暗的忧伤,不是孤寂的,也不是忧郁,因为他不仅儿孙满堂,而且生活优裕,至少比我好,我总是这么想。我是苦孩子,来自农村的经典苦孩子,所以我显得成熟,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尤其在心理上,我曾经做过一次心理年龄测试,居然是骇人的38岁,天哪,我实际年龄才23呀,刚刚从学校出来不久,没任何值得称道的经验和阅历。而老头子不同,他已经70了,虽然看上去仅仅60出头,相貌沉稳优雅,平素不苟言笑,乍一看非常像一位我超级喜欢的表演艺术家,在《突出重围》中有完美演绎的雨露伯伯。有时差一点我就脱口而出,“雨露伯伯——”
不过平常我除了叫他“老头子”外,还有其他若干选择,比如在我生气时是“老家伙”,在他生气时则会变成“老爷爷”,而基本将他的姓名忘却了,他姓于,于是之的“于”,名字就不应当直呼了,以免不敬。
而我在他的口中仿佛只有一个称呼,“小南”,有点单调有点难听,听腻了好象是“小难”,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很难伺候或其他什么的,那真是冤屈。我曾尝试叫老头子给我换个称呼,他却说,习惯了,就凑合着吧。能凑合吗?这老头。当然偶尔也会有“孩子”的改称,大概是有求于我或讨好我时,比如在过马路时会叫我搀扶他,“孩子,扶爷爷一会。”此时我真的就像他的小孙子,很乐意很乖巧地扶他过斑马线。又比如,在要我沏工夫茶时,“孩子,给老爷爷沏点茶,要西湖龙井,不能太浓了。”还真挑剔,不就是一次我不小心将茶叶放多了点,就这么耿耿于怀,不过我喜欢。
02
我傻傻地想着,他瞅了瞅我,“想什么呢,孩子。”
“没什么,你看那湖水在夕阳映照下多么美呀。‘最美不过夕阳红’。”这时一阵清风拂过,真令人神清气爽,我多么留连此时风景呀。老头子也抬头看看天空,又俯首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句话终于出现了,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但似乎都没有这一次令我感伤。我终于无法挽留身边这位优秀的老人,他要回家,回家和家人团聚,看电视,读报,然后和他的儿女共享天伦。
一阵刺骨的惆怅弥散在空气中使我无法自然呼吸,我几乎是含着微热的液体离开公园的,在这里有着无数美好的记忆,在这里我收获不少知识,最重要的是留下了许多美丽的闲聊时光。与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闲聊是非常愉悦的事情,我一直认为在我初涉社会时碰到他是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作为人生的导师,他甚至比作为纯洁的爱者更令我难忘。
我是不轻易启齿的人,可能和自己的幼年的经历有关,农村的劳苦孕育我坚强的性格,我亦是不轻易求人的,除非迫不得已。这也是老头很欣赏我的地方,他总是说我不容易,我明白我的父母没法给我一个含着金钥匙的过去,但我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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