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落第童生洪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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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太平天国,就不能不先说说洪秀全。
洪秀全并不是天生的造反派,他的出生和童年,与常人并没什么两样。
1814年1月1日,嘉庆十八年十二月初十。
这是日薄西山、余晖摇曳的大清帝国入主中原一百六十九年来极其平凡的一天。
这一天,洪秀全出生在广东花县芙蓉嶂福源水山谷的一户农民家庭,取名仁坤,小名唤做火秀。
洪秀全的父亲叫洪镜扬,母亲一说是王氏,一说是李氏(王氏为洪镜扬原配,李氏为洪镜扬继室)。洪镜扬与当时中国普通小农没什么两样,主要靠修地球刨食度日,养家糊口。
多子多福,子孙发达,是当时小农靠下一代摆脱窘境的精神寄托。
洪家虽然经济条件不太景气,可是人口生产还算马马虎虎。
洪秀全上面有两个哥哥:洪仁发、洪仁达,合称发达。还有一个姐姐叫洪凤,又叫洪辛英。
洪秀全出生后不久,举家搬到官禄埠村(也写作官禄布村、官禄■村)。
这是一个典型的贫困村,当时有一首民谣是这样唱的:官禄,官禄,食粥送薯芋;苍蝇咬粒饭,追到新街渡。现存的洪氏家谱中,在附录部分就有卖地卖屋、卖儿卖女的合同。
按常理来说,洪秀全的一生,将与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一样,修地球,娶老婆,生一窝孩子,让他们接过锄头,继续修地球。如此循环往复。
可是,洪秀全从小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这让洪镜扬依稀看到改变命运的一丝希望。洪镜扬觉得儿子是个可造之材,于是节衣缩食,在洪秀全七岁那年(1820年),把他送进了村上的私塾。
洪镜扬持续投资,坐等红利,希望这个小儿子在科举之中能大显身手,光宗耀祖。
可问题是,洪秀全会是一支潜力股,一路飙升,圆了洪镜扬的梦想吗?
洪秀全也决定给父母争口气,为家庭争点光,所以发奋读书,而且成绩优异。据说他悟性很高,触类旁通,十二三岁时,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洪秀全踯躅在广州的街头。
第四次落榜的洪秀全,孤零零地淹没在繁华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抑郁而惆怅。
翻一翻洪秀全的求学史和落榜史,谁都会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
1829年,第一次参加院试。县、府试通过,院试落榜。十六岁。称童生。
1836年,第二次参加院试,县、府试通过,院试落榜。二十三岁。称童生。
1837年,第三次参加院试,县、府试通过,院试落榜。二十四岁。称童生。
1843年,第四次参加院试,县、府试通过,院试落榜。三十岁。称童生。
洪秀全同学十年寒窗,十五年考试,四次落榜,屡考屡败,屡败屡考。
其执著,着实让人钦佩;其结果之惨烈,着实让人同情。
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洪秀全的坚持,来自科举考试的巨大诱惑力。
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衣锦荣归,对读书人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据说,乾隆年间,一位仁兄考到六十岁,仍然矢志不移、持之以恒地参加举人考试,结果还是名落孙山。乾隆得知,大为感动,特批通过。科举考试之吸引力,由此可见一斑。
考上秀才,就是文化人,见了县级干部不用下跪,这是身份特权。
考上举人,可以做个公务员,具体来说是办事员,虽然未必大富大贵,至少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办事员在古代称“吏”。宋江就自称“小吏”,也就是办事员,日子不是过得蛮滋润?要不,范进中举会兴奋得变成精神病?
考上进士,运气差的,可以分到地方做个县长(县令,七品);运气好点的,留在中央做官,说不定能混到部级或者总理级干部。做官的好处就不用多说了,光宗耀祖不说,工资也是很高的。
君不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事实证明,洪镜扬这次看走了眼。洪秀全并不是一支潜力股,始终未能变成蓝筹股,考了十五年,转眼年过三十,儿子能打酱油了,可他还是个高龄童生,连秀才都没捞到手。
清代秀才考试共分县、府、院三场,让洪秀全无法忍受的是,每次参加秀才资格考试,总是在县试中名列前茅,可一到院试,就毫无悬念地名落孙山。
看来,洪秀全是那种平时成绩很好,小考也不错,可是一到大考就翻船的学生。这类学生,要么平时学习漂浮,要么考试心理素质糟糕。
当然,洪秀全的落榜,主要原因是科举考试题目太难,招生比例太小。不过,洪秀全的水平的确也是有点问题(往后看便知)。
隋朝开创的科举制度,历经千年,难度不减。
有清一代,科举考试共分四个阶段。
第一场,院试。县试过了称童生,院试过了称秀才。
第二场,乡试。在省城举行。之前考上秀才的才有资格参加。考试通过,晋级为举人。第一名叫解元(如唐伯虎)。
第三场,会试。京城举行。考上举人的才有资格参加。考试通过,晋级中式进士(贡士),就是准进士。第一名,称会元。
第四场,殿试(武则天创立)。皇帝亲自主持考试并给考生排名。
共设三等奖: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
一等奖(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等奖(二甲)若干(每科数目不等),赐进士出身。
三等奖(三甲)若干(每科数目不等),赐同进士出身。
最风光的是状元,最难得的是连中三元(元者,一也)。
连中三元,就是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蝉联冠军,超难。
科举考试推行的一千多年,连中三元者,不过十七人(文科十五人,武科两人):
唐朝:张又新、崔元翰;
宋朝:孙何、王曾、宋庠、杨寘、王岩叟、冯京;
金朝:孟宋献;
元朝:王宗哲;
明朝:黄观、商辂、王名世;
清朝:钱棨、陈继昌、戴衢亨、王玉璧。
其中,王名世、王玉璧是两位“武三元”。
他们不愧是历代之俊彦,奇才中的奇才!
当然,他们也是珠穆朗玛峰级的考试专家。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洪秀全苦读二十三四年,参考十五年,却还在科举的最底层苦苦挣扎。对他来说,从童生到秀才,似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无情地阻断了他的梦想,打破了他的希望。
从洪秀全同学的落榜史来看,考上举人和进士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啊?洪秀全心中充满了失望、羞耻、愤怒!
洪家多年交的学费,算是打了水漂。这种没有效益的投资,让洪秀全觉得愧对父母,无颜见家乡父老。每次赶赴考场,走出村口之时,父母那期待的眼神,乡亲们无限羡慕兼祝福的目光,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在他心里划上了道道痕迹。
每落榜一次,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就要遭受比前一次更加残酷无情的打击。
还真应了“事不过三”那句老话,洪秀全四次落榜经历中,第三次对他的打击最惨不忍睹。
这一次,洪秀全看完榜后,没能扛住,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被好心人送回花县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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