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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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需要理由还是不需要理由?载沣这个纠结啊,袁世凯,看来我是前辈子欠你太多,要做掉你比查清×美美的身世还难!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同样也不需要理由。苦思冥想的载沣突然开窍了,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文艺小青年,没必要为处置一个大臣如此纠结。天下我最大,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忧郁的人一旦脑子开窍了,做起事来比谁都猴急。
载沣马上召开内阁、军机联合办公会议,讨论袁世凯的问题。毕竟是二十世纪了,要和国际接轨,充分体现民主原则,表现一下领导的虚怀若谷,证明对袁世凯的处置是充分民主协商的共识。
参加会议的领导人有大学士孙家鼐、荣庆,军机大臣奕劻、世续、张之洞、鹿传霖等。
载沣将早已拟好的谕旨拿给大家看,一看内容,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上面写着“跋扈不臣,万难姑容”。翻译成白话文就是看你不顺眼,明显是将袁世凯往死里整。
看完谕旨,每个人只有一句话:请摄政王慎重处理。
载沣有点纳闷,平时都说袁世凯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怎么关键时刻又替他说话了?载沣想听听张之洞的意见,他知道清流出身的张之洞一向和袁世凯不和,看不起连举人都不是的暴发户袁世凯。
没想到张之洞神情凝重,他现在也是满肚子忧郁。摄政王啊摄政王,看不顺眼那是你的事,但是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要顾全大局啊。一个人忧郁也就罢了,难道要所有人、整个国家一起陪着你玩忧郁吗?
一句话,这个国家没载沣可以,没袁世凯绝对不行。
为了大局,张之洞抛却私人恩怨,提出几点意见:
其一,先皇、先太后尸骨未寒,新君刚立,突然诛杀大臣,朝局不稳。
其二,袁世凯手下北洋将领不服,有可能闹事。
其三,袁世凯是李鸿章之后中国最具国际知名度的人物,很容易引起国际干涉。
载沣想了想,说的也对,尤其是最后一条,洋人如果很生气,后果那是相当严重,说不定又来一次八国联军。可袁世凯必须要走,可以不杀他,但是不能看见他。那就找个毛病让袁世凯回老家吧,从袁世凯身上找毛病。
男人一到中年,哪能没有毛病,不过袁世凯气很足、肾不虚,只能找些小毛病。想来想去,就让脚有毛病吧,这个毛病可以有,真的可以有。喝凉水都可以塞牙,走路当然可以走出毛病。于是袁世凯一夜之间“被残疾”,成了需要加倍关心呵护的弱势群体。
袁世凯这段时间也一直忧郁着,京城早就风传摄政王要对自己动手。不过他一直心存侥幸,这个国家离了我不行,载沣这个懦弱忧郁的文艺青年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大的魄力敢把我怎么样。
但没想到这么快,慈禧死后刚刚五十七日,忧郁王子竟动真格的了。
圣旨下来了,话说得倒还客气。袁世凯多年来任劳任怨,为朝廷做了不少事。皇上登基后,正对其寄予厚望时,袁世凯的脚却不幸有毛病了,身体是本钱,皇上体恤你,回老家好好养病休养。
接到圣旨,袁世凯“面色皆赤,强作狞笑,云天恩诚厚”。朝廷的恩情确实是比海深,无比安慰呵护我这个残疾人啊。
袁世凯匆匆回到锡拉胡同寓所,他想静一静,好好思考下一步怎么走。可是已经静不下来了,家里早炸成锅了,孩子闹,老婆哭。
大儿子袁克定说根据以往惯例,这道圣旨只是开了个头,接着会继续加码,将你整死。当初年羹尧、和珅不都是这样一步步被逼自杀的吗?
姨太太们则哭诉,老头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袁世凯听得心烦意乱,当然更多的是害怕,一时方寸大乱。
袁世凯也有怕?是的,只要是人,就有怕。虽然从心底鄙视载沣,可人家是领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玩成残疾人,自己还要千恩万谢,小命时时攥在别人手里啊。
除了怕,就是气。袁世凯越想越窝火,这么多年来,内政外交、军事、经济,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打理?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还把我变成了残疾人。
袁世凯此时最需要消消火,大家都知道你冤屈,可是你没机会上诉,应该说是根本不能上诉,稍有反抗就会“被自杀”。因为领导永远都是对的,他不要你了, 从反面证明你的能力,因为你威胁到了他。投胎是门技术活,谁叫人家载沣出生在帝王家,你袁世凯要是出生时能技术一点,和载沣换个位置,一定会把他玩得山路 十八弯,一切都是命,认了吧。
人一害怕,脑细胞就会短路,一生气,脑细胞就会减少,什么样的事都会做出来。脑细胞短路的袁世凯做出了这一生最大胆、最冒险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举动。
这个举动说好听点是撤,不好听就是逃。
人在危急时刻,第一想到的是保命,尤其是袁世凯这个级别的,命更珍贵。情急之下,他听从了袁克定的建议,要保命,只能逃。往哪儿逃呢?去天津,袁世凯的大本营,发迹的宝地。最好的打算在天津暂避风头,最坏的打算渡海出国寻求政治避难。
当晚,袁世凯头戴红风帽,眼戴墨镜——夜晚戴墨镜,看来他脑袋短路得不轻啊,由北京西站乘京奉路快车,悄悄进入三等车厢,直达天津,住在英租界利顺德饭店,叫人送信给直隶总督杨士骧。
杨士骧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老部下亲信,得知袁世凯秘密来津,大吃一惊。自己哪敢见,特意叫儿子带去银票六万两,叫袁世凯火速回北京。一再告诫如果被载沣侦知,国丧期间,抗旨不遵,私自外逃,那掉脑袋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
而此时的北京,大学士世续正到袁府准备抚慰袁世凯受伤的心,袁府管家支支吾吾,就是不开门。世续觉得有蹊跷,执意要进。没办法,袁克定只好出来说明实情。世续亦是大惊失色,催促赶快打电话到利顺德饭店叫袁世凯连夜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并一再力保袁世凯无生命危险。
天津那边,杨士骧在老龙头火车站特备两节车厢,叫人护送袁世凯于第二日凌晨赶回北京。
夜奔天津是袁世凯这生走的最臭的两步棋之一,差点就回不了家,连带全家老小一起报销。
也许你会说,袁世凯胆太小,对文艺小青年载沣竟怕成这样。不是他胆小,而是载沣手中的权力太让人害怕,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当然也可以让你为他疯狂。
回来后也不能耽误,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回河南老家,和北京说byebye。
正在收拾行李呢,突然又响起敲门声。袁府上下此时已成惊弓之鸟,莫不惶恐异常,难道是消息走漏,载沣派兵来抄家了?!
敲门的不是兵,不是来抄家,是一位老人,来送别的。
这是一位贵客,袁世凯万万没有想到的贵客,大学士、军机大臣张之洞。袁世凯知道张之洞不是来看笑话的,正是他的力保,才让自己躲过一劫。患难见真情,袁世凯有点感动,他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看了这位读书人。有文化就是好啊,度量大,有涵养,关键时刻看得远。
此时的张之洞心情复杂,他不仅仅是来送别袁世凯,也是送别一个时代。两人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寒暄,而是促膝长谈,心与心真诚地交流。
临别之际,张之洞紧紧握住袁世凯的手,无限感慨,不停地说“行将及我”。你走了,不久也许就会轮到我。
望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袁世凯忽然由心底生出阵阵悲凉,这位老人还能帮大清国撑多久?贵二代们还要折腾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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