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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路的尽头,还有希望(代序)上

  路的尽头,还有希望(代序)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摘自《天涯•明月•刀》(古龙)
  
  长路漫漫,人生如负重远行,而路的尽头又是如何?科马克•麦卡锡(CormacMcCarthy)的最新力作《路》(TheRoad),以一场世纪末日来临前的惨淡景象,一对父子的求生之旅,重启了“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的哲学命题。如果说,《天涯•明月•刀》讲述的是在和平幸福年代学会放弃,那么《路》讲述的则是:在艰难时世里的苦苦挣扎中,父亲传给儿子、前辈留给后辈的唯一财富——路的尽头,还有希望。
  
  一
  
  2007年的美国文坛,可以说是“麦卡锡年”。2006年9月,《路》甫一出版,就以其简洁沉重的文风引起了文坛的重视。除了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持续风行并获得普利策文学奖外,《路》还被美国最负盛名的电视女主持人奥普拉•温弗里在她的读书节目上向全国推荐,被认为是父亲节最好的礼物。到了2007年岁末,由科恩兄弟执导的、根据麦卡锡的小说《老无所依》(NoCountryforOldMen)改编的同名电影热映,并在2008年2月底的第80届奥斯卡奖颁奖典礼上,荣获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以及最佳男配角四项大奖。同样在2007年,《纽约时报》评选出过去25年最伟大的25部小说,麦卡锡的《血色子午线》(BloodMeridian)位列第三。由此,麦卡锡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盘点麦卡锡走上创作的道路,应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1965年,《看果园的人》(TheOrchardKeeper)由兰登书屋推出,由编辑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小说家福克纳作品的著名编辑艾尔伯特•艾尔斯基亲自主持,该书以其“冷峻、严肃和不动声色的幽默”以及“生动鲜活的语言”荣获当年福克纳基金会的“最佳新人奖”;其后,于1968年出版的《外部的黑暗》(OuterDark)同样引起了文坛的关注,而1973年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小说《上帝之子》(ChildofGod)的出版,在文坛上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称其为伟大之作,但也有人认为该书“十分卑劣”。1979年,麦卡锡潜心20年才完成的《沙雀》(Suttree)出版,许多人认为,这是麦卡锡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作品。
  
  到了1981年,麦卡锡获得了麦克阿瑟杰出人物奖,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集中精力创作小说《血色子午线》。小说是由史实改编,麦卡锡为此做了大量研究工作,书中涉及的许多地点他都曾亲自访问,甚至学习西班牙语,以更好地对史料进行研究。《血色子午线》完成后,麦卡锡便开始了他创作上的转型,开始转向了对西南部边疆的历史与现实的探索。
  
  1992年至1998年,麦卡锡创作了著名的“边境三部曲”:《天下骏马》(AllthePrettyHorses)、《穿越》(TheCrossing)和《平原上的城市》(CitiesofthePlain)。其中,《天下骏马》出版后的持续热销成为出版界的大事,该书还荣获了当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其后的《穿越》及《平原上的城市》也持续热销,使麦卡锡的知名度不再局限于评论圈内,也跻身于畅销书作者的行列。小说中,作者描绘了美国和墨西哥边境线上的生死奥秘和暴力下的温情,再现了西班牙式的骑士精神与美国历史中不为人知的黑色杀戮,充满了苍凉冷峻而又飘忽不定的边疆风情。这一年,他也破例接受了《纽约时报》的独家专访,被誉为海明威与福克纳唯一的后继者。


  
  2003年,《老无所依》问世,在继承了以往西部片的惊悚故事框架后,麦卡锡为作品赋予了更为深层的人性内涵:一个诚实正直的男人在拾到一笔巨款后内心贪欲的蠢动、侥幸的萌芽与随之而来的铤而走险,内心一瞬间的犹疑使他走上了不归路;一个杀手为了生存所必须忍受的恐惧与威胁,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警长的无可奈何,都使得西部的生存逻辑与西部的荒凉一样,不可变更。在这片土地上,“老人”(也就是警长的外号)所代表的经验、准则、道德都毫无用处,剩下的只有时时刻刻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搏杀——暴力的冷酷与无处不在使得读者看到了掩藏在一切文明表象后的原始风景。
  
  2001年的“911事件”震动了所有美国人的灵魂。在冒着硝烟的建筑废墟和无数尸体面前,每个人都深切意识到了躯体的脆弱、仇恨的可怕以及人类在绝境中表现出的勇气。受此启发,一直认为“死亡是这个世界的主要问题”的麦卡锡,创作了这部被称为是“灼热的,充满启示意味”的小说《路》——小说通过世界末日时一对父子的艰难求生之旅,展现了人性的光辉与丑恶的较量,思考着孤胆独行的人是否会建成一个对自己负责的更为自由的世界这一问题,同时也显示了作者对战争、人性、信念及人类生存环境的思考。至此,麦卡锡摆脱了专门揭露人性丑恶的癖好,成功地在他的小说中展现了人类的尊严、信念与希望。


  
  二
  
  “永恒的女性,引导着人类飞升”,自从但丁在《神曲》中写下这样的诗句后,女性,尤其是作为文学艺术化身的缪斯女神,成为作家笔下竞相赞美的对象,似乎,女性与艺术一样,是人类憧憬光明、远离黑暗的最直接的力量。然而,麦卡锡——这个结过三次婚的作家却说:“我不想装模作样地说我理解女人。”事实上,他的作品里充满暴力和残酷,而从未有沙龙聚会、诗歌朗诵、打情骂俏、戏剧表演——在他看来,“没有流血的人生不多见”。他的早期小说写的是恋尸狂、性变态和残杀儿童,读他的作品,我们会不断受到这个恐怖作家在表现残忍快感时给我们带来的冲击。《血色子午线》就是“文学史上所能发现的野蛮行径的集大成者,对暴力、屠杀、折磨、掠夺、谋杀的描写都很精彩”。
  
  虽然,麦卡锡并不相信女性和艺术是能拯救人类堕落的力量,但并不意味着他迷恋黑暗,或者认为罪恶不可抵挡。在他的小说中,能拯救人类恶行的是大自然,而并非人类自身。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大自然始终是最伟大的存在——是大自然以自己的宽容与博大包容了人类的种种愚蠢与恶行,也是大自然的力量让人类知难而退,使人类明白:生命的过程是享受自然的恩赐,而不是一味以征服为乐。毕竟,男人的野心不会因为女性的爱和美而减少半分,却往往会叠加上女性的欲望,从而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大自然是有生命的,动物,甚至日月山川都一直在审视着人类的所作所为——愚蠢、邪恶与残暴,它们也欣赏着人类的不朽英雄史诗,铭记着英雄们的善行义举。无论是《天下骏马》中的约翰•格雷迪,《穿越》中的比利,还是《路》中的小男孩,在他们成长为坚强的男子汉的过程中,并没有女性的关爱,有的只是孤寂空旷的荒山野岭,严峻刻板的边地居民,沉重简短的三言两语,石破天惊的性命相搏。唯一的亮色是,作家笔下的田园诗般的风光,生死一线时的肝胆相照,以及对英雄的惺惺相惜。在麦卡锡看来,只有经历了这样的磨炼,人才能真正分辨出善恶美丑,男孩才能成长为男人。
  
  《路》是麦卡锡的第十部作品,和以前的作品一样,麦卡锡如同《笑傲江湖》中的莫大先生,“苍凉凄清之意不改”——《路》也被认为是一部“残酷的诗学”,有着《启示录》一般的冷峻和庄重。而与《血色子午线》、“边境三部曲”、《老无所依》不同的是,《路》的主要角色不再是孤独落魄的失败者、流浪汉、罪犯,而是一对生死相依的父子。同时,更为难得的是,麦卡锡仿佛已经与神讲和,不再只是展现人生的残酷,而是试图在这个充满死亡与恐惧的黑白世界中,发掘出亲情的暖色与温馨,并给予了虽然微弱但依然存在的希望。


  
  在旅途中,小男孩寡言却聪慧,饱受惊吓却眼神坚定;父亲容颜清癯而心身疲乏,腰间插了一柄左轮手枪,故意让枪柄外露。在世界末日来临之际,他们谱写的不是一出重建文明的史诗,而是一则艰难求生、重现生命尊严的末世寓言,一首地狱与天堂的交响曲,一曲献给全世界的捍卫人类尊严的优美挽歌。在末日危机中,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往往只是一瞬间便相隔天涯,而希望和绝望之间,也只是一个念头闪烁后的差异。在这场灾难中,小男孩的母亲已经留下遗书,先行离去,而在这封遗书中,集中表现了麦卡锡对女性的理解。
  
  女性是善良与美丽的化身,而在恶魔疯狂、末日来临时,善与美是脆弱的。无力承受悲惨现实的女人,要保留生命的尊严与美好——所以,在离去之后,留给男人的也是爱和责任。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离去,使得孩子成为他和死亡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成为他活下去并寻找出路的缘由。为此,他要将象征生命的火种流传,虽然,悲观者说“人活不了的地方神也对付不了……只有每个人都死了才好”。但他坚持认为,有一种东西,“连死亡都灭它不掉,要是看不到这个东西,他们就会抛下我们,转身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直到来到海边仍无希望,直到疾病已将死神带到身边,他仍然鼓励孩子去寻找好人——“你要继续向前。你不知道路走下去会有什么。我们总是很幸运。你还会幸运的。”天涯再远,也有走到的一天,而只要有人在身边,就能找到比天涯更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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