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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秦添再次回到夜华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六点。

寒风中,洛云卷裹着单薄的大衣,瑟瑟发抖,但是,视线在触及秦添的时候,那本如死灰一般的眼神顿时就鲜活起来。

她揉了揉膝盖,随即便迈着如同小鹿一般欢快的步伐,冲了过去,一头钻进了秦添的怀抱。

秦添风衣敞开着,正好将她整个身子容纳进来,洛云卷满足地在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等待时那些失望、愤怒、难过、疲惫……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秦添一脸的阴沉,脸上是极大的不耐烦和隐忍的厌恶。他抬手,想要推开她。

“太好了,我还以为阿添你不会来了呢,五点半打烊的时候,他们都说你不会来了,我就是不相信!”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自豪与满足,“嘻,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对我失言。”

想要推开她的那只手,忽然就收了力。

“抱歉,”秦添将她从怀中拉出来,“下次如果我太久没有回来,你就自己早点回去,或者让人来接你,知道么?”

她撒娇地依然拱着头往他怀里钻:“我冷!”

秦添麻利地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并且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洛云卷的神色略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送我回家吧,一个晚上没睡,有些累了。”

一路无言。秦添面无表情,但是,拥抱后的甜蜜慢慢褪去,洛云卷却因为秦添的不解释,脸色越来越差。

芊羽的事情洛云卷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也清楚,那个“前任”是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并且十分相爱。他从离开酒吧,到回来接她,中间至少消失了五六个小时,但是他却不打算解释。

恋爱中的女孩子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猜测怀疑,这都是常态。可秦添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他身边这个小女人的身上,或者说秦添没有心情。这个世界上,除了芊羽哪还有什么值得他去解释半夜那五个小时去了哪里的人。

洛云卷到家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没有要和秦添亲昵,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变着法儿地想要邀他进家里坐一坐。

她此举的本意是想要让秦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纵使再纯情的女孩,面对男友这样的表现,定然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洛云卷本来就不是什么纯白如纸、不谙世事的少女。

洛云卷能回去睡觉,但秦添却要直接回公司上班。

从半年前开始,耀华国际已经一直处于走下坡路的状况,因为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导致公司流动资金大幅度缩水,虽然耀华的摊子大,还不至于因此而破产,但也面临着空有架子的窘境。

公司出了问题,秦添才觉得初出茅庐的自己没有办法让公司起死回生,所以当父亲提出送他出国进修时,他毫不犹豫地应下。只是没想到……“小添?小添!”中年男人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面,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的情绪,“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

秦添回过神来,轻轻敲了敲了额头:“什么?”

“我问你昨晚和卷卷怎么样了,这带着人家女孩子出去,一个晚上都……咳,不如就趁早把婚期定下……”

“爸,我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在泡吧,我后来有点事情和朋友出去了。”秦添皱眉打断了秦明耀的话,语速略快。

秦明耀眉心皱成了“川”字,问到:“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吧里?”

秦添一看秦明耀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要大怒的前兆,便抢先道:“爸,你还记得一开始是怎么和我说的么?你说云卷喜欢我,还说她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让我先应下来。但事实如何呢?一个心脏不好的女孩子喜欢熬夜泡吧?”

秦明耀收敛了方才欲兴师问罪的神色,干咳了一声说:“咳,当时我也是听错了嘛,而且云卷这孩子也不错……”

秦添眼神冷冽,语气也凌厉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拉郎配,当是菜市场买菜么?”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秦明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劝说:“小添,你们这婚都订了,就早点把事情办了才好,爸妈年纪也大了,都盼着你早点成家……”对于儿子,秦明耀知道,好言相劝的效果总归好过粗声粗气地命令。

然而这一次,秦添并没有为他父亲的语重心长所动容,他只是淡淡地说:“爸,结婚不是问题。但绝对不是现在。你到底是不是为了我,这你自己心中有数。”

秦明耀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添,仿佛有些想不到秦添竟然会这么跟他说话。“你,你说什么?”

“我现在不会娶洛云卷。”在所有事情都没理清之前,他不会就这么结婚。爸爸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不打算解释,这么误会也好……秦明耀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混账!婚都订了,你跟我说你不娶?你叫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这婚怎么订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秦添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接着便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秦明耀的面前:“签个字,这是新拉来的合作项目,不至于让公司起死回生,总比没有要强。”

秦明耀一把将文件扫到了一边,横眉怒目:“哼!你要是娶了洛家丫头,哪里还用得着这些小鼻子小眼的破玩意儿!”

秦添收起文件,脸上竟出现了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嘲讽,“爸,先不说你这话里面的逻辑问题。单从事情上来说,也是有些说不通的吧?就算我不娶云卷,世伯也会帮你,现在不是有很多合作项目都是洛家引进来的么?您这话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可让人抓住话柄,说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添原以为这么说,能让父亲稍微转移些注意力,结果却迎来了他更大的怒火—“你不娶洛家那丫头,老子就颜面扫地了,还管别人说三道四个屁啊!”

秦明耀怒吼。

“你儿子婚姻不幸,你就很有面子了?”秦添双手撑在桌面上,依然是不温不火的语调。

秦明耀有些被他噎住,皱着眉头愣了好一会儿,神色有些疲惫:“小添,结婚就是两个人过日子,你现在觉得重要的东西,其实结婚后没有那么重要的。如果你愿意,就算结婚了也可以……”

“爸,你当初娶我妈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么?”秦添冷了语气,话也尖锐起来,“那个你愿意的,是不是被你养在了什么地方?还是说,在耀华困难的时候,离开了你?”

秦明耀觉得被人重重打了一下胸口,他脸色有些发白:“不是的,我和你妈不一样。总之,你要是娶了洛家丫头,就没有风险了……”

“风险?”秦添面带惊讶,满脸都是疑惑不解。但其内心,却远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平静。

和洛氏集团的合作项目,都是在他出国的时候定下来的,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些项目空有大笔的资金注入,但是关于具体项目却半点响动都没有,秦添就算再不懂,大抵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但这件事情在没弄清楚之前,他也不好明着问父亲,更重要的是,每当他旁侧击地问起那些项目的时候,父亲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他更是不敢在此事的调查上有太大的动静。

秦明耀一顿,继而嘴角扯了扯,说:“我的意思是,你伯伯就云卷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这家业肯定也是留给她。你要是娶了她,我也就没有这么大压力了,这耀华国际好起来也好,好不起来也罢,至少你不会落得什么都没有……”

这话说得七分无奈,三分悲哀,倒也颇为真实。若是秦添没有觉察到那些事情的话,恐怕也就信了这不过是一个父亲的操心过度,只要好好沟通就能解决问题。但现在,秦添很清楚,事情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爸,这种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我不在意的。在这世界上,比这重要的东西比比皆是,我绝不可能为了这些而放弃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的。希望你也是。”秦添将被扫到一边的文件拿了回来,顺手拿过了秦明耀手边的私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了上去。

“这是什么项目?”秦明耀这才将视线转移到这个文件上来。

“一个文化类的项目,钱投得不多,赚得也不会太多。”秦添再次将东西递了过去,有意无意地盖住了“一米阳光”几个字。

但是秦明耀却推了回来:“你决定吧,文化这一块我也不懂。”

“好,那我先去忙了。”秦添收好东西之后,转身欲走。

“小添,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秦明耀终于想起自己儿子一夜未睡,秦添脸上绷紧的弧度也柔和起来,嘴角微微向上,可秦明耀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关心儿子。

“晚上随我去个聚会,到时候不要打瞌睡。”秦明耀又说。

秦添眼中的暖意顿时冻住,但嘴角的弧度不变:“晚上我要陪我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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