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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并非一切都是比赛

对于一个年轻而蜚声世界的钢琴家来说,郎朗经历过太多的比赛了。

争夺第一名,一度是他和一直陪伴他的父亲最看重的事情。

在郎朗的自传中,他回顾了自己的从艺之路的心酸,也回想起当年对第一名近乎疯狂的渴望。

9岁的时候,爸爸带着郎朗到北京学习音乐。但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最初,郎朗在音乐学院一位教授的指导下练钢琴,但无论自己如何表现,那位教授总是说:“少了些什么。”但到底少了什么,那位教授没有说过。

有一次,父亲和郎朗骑着自行车冒着北京的沙尘暴和大雨去练琴。沙尘暴之后的雨水,把父子两人弄得泥浆满身,到了教授的琴房,郎朗父亲说:“教授,我们把身上弄干了,郎朗就可以开始给您弹琴了。”但是那位教授说:“没这个必要了,我已决定不再教你儿子了。”尽管父亲据理力争,但教授认为郎朗不但不是天才,而且也不可能考入音乐学院。

这次遭遇,给父子两人很沉重的打击。

在被这位教授拒绝的第二天早上,郎朗父亲提前一个小时叫醒了他。父亲说:“我想要你每天上学前多练一小时的琴,每天放学后再多练一小时。你三点回家后,一直要练到六点,而不是五点。”父亲又强调,“你必须练到每个人都能看到,没有人有理由拒绝你,你是第一名,永远会是第一名。”

到了第二年的秋天,郎朗跟着新老师赵教授学琴,为考试做准备。他们听说,那一年有三千人报考音乐学院,比往年人数都要多,但是音乐学院只录取十四人。

郎朗心中有个强烈的愿望,想要成为十四人中的第一名。而父亲的心情似乎比他的还要迫切。

父亲甚至偷偷去听那些名家的音乐演出,然后回来现学现卖地教他。父亲对他说:“单跟着赵教授学还不够。赵教授只是很多老师中的一位。他的方法很好,但是如果我们把其他名家的方法也学来了,应用到你的比赛中去,那你就会成为第一名。”

郎朗回忆说,当时堂弟逸峰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总是要笑话一番,你们爷俩可真够严肃的,就好像你当不成第一名,这整个世界就没法转了。

郎朗很严肃地回答他:“确实如此。”

堂弟问道:“那要是你成不了第一名呢?”

“我必须是第一名。我会成为第一名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去继续刻苦练琴了。

15岁时,郎朗去了美国的科斯蒂音乐学院学习。对郎朗而言,和国内紧张激烈的学习氛围不一样,那里的学生似乎每天都很轻松。当郎朗郑重地告诉一位同学,他来学习“古典音乐”时,同学用奇怪而戏谑的发音重复了他的话——这让郎朗顿时喜欢上了这种放松的氛围。

他发现教室里的同学不但不聊比赛,甚至都很少聊“古典音乐”“英语文学”这样的内容,课下他们更多的是谈篮球、电影。

但在国内生活了十几年,郎朗轻松不起来,他像很多刻苦的中国留学生一样,努力地投入学习。争取所有比赛的第一,依然是他的执念。但是,初次和美国老师的问答,让郎朗的人生境界有了提高。

在我采访郎朗的时候,他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当时他说老师我来美国啦,老师就问他:“你来美国想做什么?”

郎朗底气十足地回答:“我要在所有比赛里,都拿到第一。”

美国老师听了,非常震惊,不是为他的雄心壮志,而是为他的价值观:“你是个疯子,绝对是疯子!哪有学艺术是为了比赛得第一名而学呢?那你是在学功利,而不是学艺术。”

老师的这种反应,让从小习惯于在国内各种激烈竞争中厮杀的郎朗很不适应。他依然要求老师给自己报名参加各种比赛。他的老师说没有节制的竞争只会制造紧张气氛,干扰音乐的精神,如果学生们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讨好评委上,就没有更多精力放在理解音乐上了。

除了打击郎朗的“雄心壮志”,老师还耐心地指导他如何领会艺术的真谛:“你来这儿,就好好去学整个的音乐理论,学新的作品,学习西方文学史,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些比赛。”

也许是看出了郎朗心有不甘,美国老师又跟郎朗说了一句成功的秘诀:“如果有一天一个钢琴家生病了,正好缺人,你能替补上去,你就成功了。”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当时郎朗心里这么嘀咕。

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机会落到郎朗头上。1999年8月14日,当时17岁的郎朗接到指挥大师埃森巴赫的紧急邀请,让他替补因病退出的安德烈·瓦茨出席拉维尼亚音乐节世纪庆典明星音乐会。郎朗很幸运地和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演奏了《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次成功的演出让他一举成名。新的人生就此开启。

郎朗在这之后,才领会到当初钢琴导师加里·格拉夫曼大师教诲的深远意义。释放心灵,才能达到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

竞争必不可少,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比赛。对于名次少一些看重,也许我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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