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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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恨又爱?怎么可能。明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笑了,懒洋洋地掩口打了个呵欠,十分轻慢地道:“算了,堂堂文宗骨肉,郡王之尊,竟然要乔装成宫人的模样才能混进来,实在很不容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肯跪下来……”她斜瞟宇文佑一眼,笑得十分可恶地道,“别再端着啦,都打算做狗了,还挺着腰杆做什么?”
一点嫣红自宇文佑的耳根下冒了起来,熊熊燃烧着迅速浮了上去,很快就把他那一双眼睛烧得通红。他要吃人似的死死瞪着明珠,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眼里透出的恨意和怒意毫不掩饰。
明珠反倒觉得安稳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宇文佑,而不是刚才那个深情一片假一片的宇文佑。她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微笑,“忍不住了?我就在这里,要不要来杀了我?”
“杀你?”宇文佑半是愤怒,半是惨笑地低声道,“同归于尽吗?之前我曾这样想过,现在却舍不得死了。你死了不要紧,我却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陪你去死。你不肯听劝,我只能走另一条路了。”他不想像狗一样活着,也不想像狗一样被人杀死,所以他必须反抗。
他把匕首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仿佛那刀尖上开了一朵灿烂的花似的。明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宇文佑微笑着,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拖过去抓住那把匕首,轻描淡写、干净利落地将匕首往他自己的小腹刺了进去。
还带着体温的鲜血流到掌心里,濡湿、黏稠、腥气,前世不曾做到的事情居然此生这么容易就做到了?明珠呆呆地看着手心的鲜血,再看向宇文佑,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却迅速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一样惨烈的呼喊:“快来人啊!救命!”他朝她压倒过来,试图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明珠猛然醒悟过来,几乎恨不得借着这股力再用力往里使劲插几刀,真正成全了他。但此刻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重生了,犯不着用大好的年华和如花的前程陪他堕入地狱。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外一推,转身就要逃开。
然而,一切都迟了,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许多人潮水一般朝这边涌了过来,当先一道公鸭嗓子激动地喊着:“对,走失了的宫人就是往这边来的,赶紧的,别惊吓了姑娘。”
又有人尖声喊道:“素兰、素梅,你们这是怎么啦?”
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破开,明珠逃走不及,索性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手上和衣裙上的鲜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最先进来的是傅明正,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死死抿着薄薄的嘴唇,眼睛里的怒火差不多就要燃烧起来。但在看到明珠好生生地站在那里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转而沉默地看向躺在血泊里的宇文佑,若有所思。
“临安王!我的天爷!不得了啦!这是临安王!”一个宫人尖叫着从人群里冲出来,扑过去跪倒在宇文佑身边,吓坏了似的捧住了自己的脸,十分惊恐地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杀了临安王?”
宇文佑是背对着门口的,身上穿的又是宫人的服饰,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是断然不能一下子就认出他来的。因此这个宫人就是宇文佑的同谋,他借着太皇太后派人来看她的机会,帮着宇文佑乔装改扮,再掩护宇文佑混进了相府。之后宇文佑伺机留下来藏在某处,见机依计行事,他则打着搜寻宫人走失,或许会对她不利的旗号,带了一大群人到她这里来做见证,是她杀死了临安王,或许说是见证她重伤了临安王。
明珠皱着眉头看向宇文佑,宇文佑尚且有意识,躺在地上朝她惬意地微笑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珠想起那个午后,他跑去向崔氏道歉求饶,她站在窗后看他,他回过头来对着她无声地说:“等着瞧。”
宇文佑不想死,就不能失去这门亲事,但是舆论对他十分不利,太皇太后和父亲都已经铁了心要收回这桩婚事,那他就只能冒险搏命,借她重伤他的事来堵太皇太后和傅氏的嘴,以便缓一口气,逃出生天。
明珠心想,如果她一开始发现他就果断从窗户里逃走会怎样呢?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如何,宇文佑都会被人发现他在相府遇刺并且身负重伤,再被他的那些同谋大张旗鼓地从相府里抬出去。他是怎么受伤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世人就都会知道,为了达到悔婚的目的,傅氏猖狂到不惜取走一位郡王的性命。
明珠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十分茫然并惊恐地道:“四哥救我!他疯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有动静,睁眼就看到有宫人要杀我……他……他好可怕……没法儿杀我,听到你们来了就刺他自己!”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她杀了宇文佑,明珠装作被惊吓过度的样子,一头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傅明正及时扶住了她,冷笑道:“好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临安王!好个气量宽大、胆大妄为的伟丈夫!居然乔装成宫人潜入相府杀人泄愤,真当傅氏都是死人吗?”他一脚踢到跪在地上为临安王鸣不平的宫人身上,怒喝道,“你怎知道他在这里?莫非你是他的同谋?”
那宫人尚不及替自己辩解,已然被人按翻在地,堵住嘴绑成了粽子。
“火速去请大夫过来。”傅明正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人,见里头有自家的心腹得力之人,也有丫头婆子,还有跟着那宫人一起来的宫人和侍卫,真心觉得这事儿棘手。倒打一耙不难,难的是怎么堵住悠悠之口。宇文佑只要从相府被抬出去,难听话就要传得到处都是。不得不说,宇文佑的这招苦肉计是真的很有效果。正思索间,只听下人道:“相爷过来了!”
傅丛匆忙赶进门来,目光四下一扫,再和傅明正的视线对上,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吩咐道:“小心把临安王送到北芦居,立即请宋大夫过来瞧,再把此事火速报给宫里知晓,请圣上派遣太医过来。”
不管宇文佑再怎么落魄,他也是文宗骨血、今上皇叔、郡王之尊,又是有心算计,还有帮凶,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是尽力减少一点损失而已。
傅明正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小声道:“父亲,妹妹也被吓坏了,她说是临安王扮成宫人进来袭击她,一击不中,听到脚步声就自戕……”
傅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细究起来对傅氏和明珠的名声都不好:若是明珠杀的人,那她和整个傅氏就要背上谋刺当朝郡王的罪名,太皇太后再怎么宠爱她,也无法包庇她,连带着整个傅氏都要受牵连;若是宇文佑乔装混入自戕,那也从侧面说明,他是真的被傅氏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怕整个宗室听了都会觉得胆寒,他们若是联起手来对付傅氏,傅氏离死就不远了。
傅丛眼角的鱼尾纹瞬间便显得更深了些,淡淡地道:“年轻人脾气不好,都太火爆了。不过是吵吵嘴而已,哪里就到了要动刀动枪的地步……两个人都昏迷不醒的,具体的经过得等他们醒来才好问,现在要紧的就是把人治好,不要出大事。”也不多说什么,看了明珠一眼,吩咐下头的人好生伺候就自走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看热闹的人见等下去也等不着什么,只好也怏怏地离开。
满屋血腥,素兰几个又被宇文佑给弄伤了,明珠便被挪去了崔氏的屋子里。崔氏被气得不轻,紧紧攥着明珠的手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这个天杀的,他怎么敢!实在是该死!”
明珠舍不得母亲上了年纪还要因为自己的事生气,又怕她因此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宽慰她道:“我没事的,您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
钱氏柔声劝道:“母亲,妹妹被吓坏了,咱们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些。”再给两个妯娌使了个眼色,那俩人就上来把崔氏哄了出去,“让妹妹休息吧。”
明珠估摸着崔氏去得远了再听不见,才问钱氏:“大嫂,那个人怎么样了?”
钱氏十分不安,“听说失血过多,现在还昏迷不醒。”
明珠平静地问道:“只是失血过多,不是伤到内脏了?”
钱氏一怔,随即点头,“是啊。”
“你不要怕,他不会死的。”宇文佑又不是真的寻死,他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然他也不会生拉活扯地拽着她的手了。明珠冷笑,“为了此刻,他一定练了很多次,请教过许多杀人的行家里手,知道刀往哪里刺既不会伤及性命,又看上去吓人。”
钱氏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呢?你……”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桩亲事绝对不合适了,也再不能用之前那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除掉,而是会被拖下去。会拖多久,谁也说不清,还得看情况。如果宗室中过问插手的人一多,对明珠就会非常不利。
真的避无可避,那她就一天给宇文佑下一点儿毒,慢慢地毒死他!要是她从前没有那么蠢就好了。明珠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前世时,宇文佑是和她成亲好几年后才投靠闵太后的,这回却是提前投靠了闵太后。他得了闵太后的指点和帮助,靠着相府里掩藏的内鬼,让他顺利混入她的房间,闹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
你不是想活着吗?行,那你就好好地活着。
明珠叫人进来,“请四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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