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武汉，在南望山安定下来，我就去找海鹏。

海鹏在汉口推销白酒，我们约定在江滩公园见面。他领我在一个小饭馆吃饭，喝了几瓶啤酒，聊到了诗歌和生活。他这两年来写得少，但在看书，看《诗经》《论语》《楚辞》等等，基本上不读外国人的书。每天在外面跑业务，吹牛骗别人买他的假酒。可他自己酒量并不好，他准备回台州老家做生意。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江滩公园里闲逛，每个人还拎着一瓶酒。天色已经暗下来，有很多晚上出来散步的人，还有跳舞的中老年妇女。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海鹏说，你给我读一首诗吧。我临时朗诵了几句我刚构思好的诗：

住在东湖边

离长江也不远

你可以选择沉湖

也可以选择跳江

这真是一个葬身鱼腹的好地方

省去绳子、安眠药和菜刀

以及墓志铭和通行证

海鹏说：“我们去江里洗个澡吧。”就脱了上衣，把啤酒瓶使劲扔到江里，然后自己走下去了。我怕他喝多了出事，也跟着下去。江水刚涨起来，我们游泳的地方平时是沙滩，还长了很多草木芦苇。向前了游了一段，脚底下就触不到沙面，能闻到江水中泥土的气息。对面武昌灯光霓虹倒映在江面，轮船、挖沙船从面前开过。“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

海鹏说很佩服我，希望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抛下一切，不为生计发愁，去终南山待一段时间。

我欢迎他去我那儿看看，但我不想为我的行为辩解，我不是在逃避，只是想休息一阵而已，我也摆脱不了现实的种种，最终还是要回到喧嚣和浮华中去。

往回游，看到有更多的人在江边泡着，可能是看到我们没事也跟着下来的吧。我们在小树林里把内裤拧干，又去一个烧烤摊吃东西，喝扎啤。喝了两大杯，海鹏吐了，头脑也不清醒了，我只得扶着他回去。

出租车把我们带到东航小区，我扶着他下车，他一下车，两眼迷糊口齿不清地说他不是住在这里，硬要再搭另一辆出租车。我问出租车司机，东航小区怎么走。司机白了我一眼，说这里就是东航小区，便开车离开。我问海鹏他家在哪栋楼，海鹏一直嚷嚷着说他不住在这里，他家在台州玉环。后来他靠着一棵树睡着了，我在旁边静静地待着，直到他清醒过来，把他送上旁边的一栋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