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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都市言情 > 奴隶青儿 > 第 4 章 一个人最后的完整生活
第1节 第一章

  父亲说: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孩子了,我的亲爱的孩子!你怎么就再也不能动一下了,谁捉到了你,是阎罗王,还是造物主,若留下确定的称呼,我就去寻找它们理论,或者说,以我自己来换回你。我的孩子,我再也不能与你相见了,谁还能见到,谁还能比一个父亲要幸运呢?我的孩子,我要见我动态的孩子啊!
  
  我听到父亲说。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全家人也都在说着哭着与我有关的话题。显然,我的离去,让一个完整的家庭充满了残缺与疼痛。若是一个人的肢体残缺与疼痛了,情况也许不尽如此悲恸。我的感觉比以往高到千万倍。我的舌头似乎也更加敏感了,它的动弹是一个活人无法想象的到的。我自己的耳朵完全可以听到它动态的声音,它在活动,展现生命的喜与乐。我至少是认为,它感觉到铜钱了,而且可以确定是一枚极为宝贝的某朝通宝。是哪位皇帝赐于了哪位官员,我更加希望是哪位官员施舍给了哪位贫人。间接巧合,和谐,随着时光之流就流到了我们家的门户里来了。
  
  现在,它就含在我的嘴里。我的目之所及里,有着一根红色的线丝,闪着亮光,充满光荣的使命者就在钱孔与我的尘世之口挂着。是亲人们为我挂上的,我被那亲人的手抚摸时,幸福极了。为此,我忘记我是真的离开了喧哗,繁荣,美丽,流动的世界呢。
  
  风吹着窗子。来看望我的活人们是朋友,他们无不泪流满面,说着与我有关的话题。说到我的话题,就是说到死的话题。我自己知道,活着,我拥有了完整的生活。因此,我的心里并没有无尽的恨与痛心的恨。我看着他们,他们不知道我在看他们。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看他们。看是什么意思,是留恋,是心痛,是未完的爱还是不间接而未停止的生活的依然的进行?
  
  我的目光还是像以前那么自然而然,我看到我的妹妹,妹妹的面容已经红肿起来了。今天,妹妹不会去和男友约会了。今天,妹妹的男友也会来参加我的葬礼。我喜欢妹妹的男友,这是一个善良的兄弟。现在,我看见他就站在妹妹的左边,似乎成为了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了,他的泪水向下流动,一颗颗泪水里含着洁净的心痛,以及一种对于我另一种生活的祝福。他的手里拿着一手的往日与我这位兄长在一起时的情景,欢笑,谈吐,文采,前途。
  
  我的妹妹木木地站着,流着泪水。在以前,我喜欢和她说到我的理想。
  
  我就喜欢与她说这些,她也愿意听。有时候,就超越了她的兴味了。然而,她不会内心里含着什么不愉快的意味,她会为此而自豪,因为是我是她的唯一的兄长——又是让她一向充满敬佩的兄长。


  
  桃花还在盛开。我的肉体已经不能直立了。一个活人,若肉体不能直立,内心是会痛苦到什么地步?现在,我是一个死人了,无可叹说了。
  
  桃花是懂得今天里的情况的。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内心世界里去。桃花的心向我走来,看到我躺着的肉体,而且不能自己动态,只能被风吹的动态,只能被他们动态,再也不能动态了,它就落泪了。我是不希望它落泪的,它落泪,我心里就会痛。自然的生命应该永不灭绝,长长久久的生活,与天与地永在啊!我想去劝告它,我动了一下,我动的是什么呢?人们看不到我动的样子——那怕是我动过的半点痕迹。从情感说起,我自认为自己动了,而且动的生机勃勃。桃花的面容贴着我冰冰的肉体,我感到了温暖,我在融化温暖时,内心深处就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我是多么幸运啊!生死依然,生死一样。
  
  我生命的际遇,让我只能继续生活。
  
  棺材是黑色的,提字的是一位名家。说不准为什么?我活着时,请过这位名家为我创办的报刊提字,他就拒绝了。现在,却动起真情来为我的肉体终结提字了。父亲和母亲给他礼钱了吗?时至今日,我也不去追问了。
  
  以前和我经常在一起写诗的蛐蛐呢?它就在我的棺材下,我又听到它叫了。它的叫声是优美的曲调。我的心里现在是真的需要一首优美的曲调吗?我的朋友啊!你怎么也这样呢?你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里啊!也许活者毕竟是活者,死者终归是死者吧!现在,我还是会祝福它。祝福它活在人类中间,平平安安度过生命的活。
  
  棺盖被盖上之时,我的目之所及依然。
  
  我的嘴在亲吻棺盖,我和棺盖在保持着,邻居或者说家园的和谐。我希望棺盖固然上之后,人们的心情会好转一些,始料不及,我听到更加悲恸的哭声。双亲离不开我。现在,他们离开我走之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乃至于棺材。他们不会轻易离开,他们把我的最后一面见的彻底,他们要把我的最后一程送的尽善尽美,尽心尽意。
  
  夜里点起了蜡烛,人们在继承传统。
  
  我躺在棺材里,肉体有冰冷,也有情感。我知道,冰冷凝固了,不能动态,我知道情感是永不会凝固的,因为它们会无可阻止的动态。动态的情感就是我现在以及我将来的生命的根源。
  
  为我寻灵的兄弟,此间是我的孩子。
  
  我的父亲说,儿啊!请不要走啊!躺在床上的母亲,病的很利害。我死了,母亲就病了。我死了,父母就苍老了。我看着病的母亲,我心疼极了,我看着苍老的双亲,我的心也心疼极了。当我看到长大的妹妹,我的心里也还是来了喜悦。
  
  我没有忘记去仰望星空,我也知道,我还是会像以往一样生活。我的枕头是我的诗集。我的被子是我的诗心。我的衣服是我的情感。棺材里我也还是和以往一样做着自己的梦。
  
  院子里有一群人,有的在抽烟,有的在说话,为什么?为了我。
  
  西角落很是清静了,清静到了极点,静到无。我发现青苔还在低头沉默,我的朋友啊!你们和这院子里的人们一样,正在以自己的情感方式为我而悲而痛。院门敞开,我知道还会有更多的人们来呢,来就来吧!我已经成为真正的逝亡者了。它们的真正的意义,就让它们自己放在心底里吧!我不去挖掘了,我希望那是种子。我听到有人叫我母亲了。我的母亲似乎并未听到人的叫喊。我的母亲在听谁的声音?
  
  最小的孩子,在今晚也没有睡眠,他在寻找我,他一向认为我也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只是身体与年龄被大多数人给搞错了。他对我的记忆因为不停的成长而淡而无,我对此心无悲伤,我祝福他,活的快乐,活的真实,活的是一个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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