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校园与外星好友

王 蔚

除了我，这世上再也没人知道，我们学校住着一个外星人。而且，他是因我而来的。可糟糕的是，我却总把他晾在一边。

他常常隐形，变成一个透明人，在校园里飞来飞去。有时躲在操场边，看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在教室里溜来溜去，充分地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同时，他也在等我，等我快点儿闲下来，去他的小孤星上玩。

只有深夜，我们俩才能在宿舍楼顶见上一面。只是，大考越来越近，我一天到晚扎在作业堆里，一到深夜就困得不行，连跟他多讲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但我还是得陪他一会儿，谁让我把他给唤来了呢？

那是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做完功课，我被美丽的夜色吸引，偷偷跑到宿舍楼顶上坐着。对着神秘的星空，我有点儿痴了。那些星星闪得好调皮啊！在某个调皮的星球上，会不会有跟我一样的人，也在仰望星空？如果我们相遇，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

正在痴想时，忽然我看见一个光球兴高采烈地飞来，擦着我的头顶，落在了校园里那棵老榕树上。我下楼直奔老榕树，发现那光球像个圆滚滚的贝壳，金黄金黄的。它冲着我裂开了，一个人出来了——这就是日后给我带来惊喜与麻烦的Q。

他把贝壳一样的光球缩得小小的，藏在榕树洞里，接着就“咿咿呀呀”地说开了。好怪的语言啊，我们无法沟通。但是，对外星人来说，这不是问题。他把手按在我的嘴上，片刻就学会了我的语言。“嗨，我……我从小孤星来，我叫Q。你是周可可吗？”他问道。

他竟然知道我？我惊讶得跌坐在地。

“为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你希望我来的吗？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吗？”他专注地看着我。

从此，Q进入了我的生活。他来自小孤星，小孤星太小了，只有他一个居民，好冷清呀！他长得倒跟地球人差异不大，但是论本领，那地球人就望尘莫及了。他咬咬手指就能心想事成，他能谛听外星的声音，比如，一个地球女孩心里的声音。话说Q进入我的生活后，一切其实也没啥变化，生活一如既往，够单调，够累……我仍是扎在作业堆的用功女孩，虽然我长得挺秀气，但怎么看都有点儿呆头呆脑。

清晨，Q见我还困得要命，就把我变成蚂蚁那么大，让我睡在他手心里，他就隐形来到教室，把我放在椅子上，直到老师到来了，他才把我还原。我的突然出现，常常吓得同桌唐小绿惊魂不定。但他本事再大，也不能改变我们必须频繁参加考试的命运。

除了夜晚和我在楼顶上见面，Q都是隐形来去，他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虽然他对这儿很好奇，但是地球也太热闹了，Q在小孤星清静惯了，他只想交我一个朋友。

听Q说，小孤星是颗极小的星，但长了满满一星球树，树冠像伞，树干如桶，里面装满了水，每天向上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真是神奇啊！

好想多多听Q讲外星的生活，更想去小孤星上玩，但是怎么可能呢？

Q每天四处转悠，不吃东西，依靠空气就能存活，活得可真简单。他耐心地等着我闲下来，能跟我好好玩一回。可等人总是很累的，有时他就在空中睡着了，盘起腿坐着睡；或者头朝下睡；或者蜷着身子睡；偶尔，他也会睡在老榕树上……

我每天都睡不够，好羡慕他，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啊？大考将近，我越来越紧张了，夜夜梦见被人追杀。到了临考前两天，简直连觉都睡不着了。

Q也等得越发着急了，见我在楼顶上慌乱地走来走去，他说：“可可，你逃学嘛，逃学好啦，我带你去小孤星！”

“亏你说得出口！”我气呼呼地说，“人家可是用功的好学生！”

“别生气嘛！我不过是想让你轻松点儿。”

我有点儿抱歉地看看他。

他真诚地看着我，说道：“真的，我真想让你轻松点儿，你总是那么心事重重……”他咬着手指头。

忽然，我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脚下好像有些震动，周围的高楼怎么在下沉？在变矮？我惊惶地四下乱看，有点儿恍惚。摸摸自己的腿，并没有离开楼顶啊！Q也还坐在对面！但我的确是高了起来，像坐着一部观光电梯……

不久，整个城市都在我的脚下了，风越来越大，我在楼顶上奔跑张望。城市越来越远，夜空越来越近。夜空在星光里，城市在灯光里。“Q，快看呀，我们升起来啦！校园升起来啦！是你干的吗？”我又喊又叫，一阵阵畅快……

第二天清早，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切，因为我们升到了一团云里，所有的人都以为起了大雾。

这雾未免也太浓了，大家在教室里都看不清彼此，黑板自然也失去了作用，不得不提前下课，各教室不断发出欢呼。好些人跑出来，在云雾里玩。我的心情既舒畅，又忐忑，只在心里拼命喊叫：“Q，快来啊！”

不一会儿，Q从头顶上飞落：“你总算有工夫跟我玩啦？”他一把拉上我，带我飞起来。

手只是被他轻轻地一扯，我顿时就浮在云中了。我试着划了几下手臂，人就升高了，真自由啊！不过，不行不行！明天就要考试了，校园怎么可以还停在高空？一想到这个，我身子就变重了，开始往下掉，吓得我失声喊叫，幸好Q在下面托住了我。

“急什么呀？先玩一会儿啊！玩完了，我就让校园降下去还不行吗？”

这话让我很宽心，结果我又变轻了，徐徐飞升上去……

但只一会儿，心里又七上八下的：“不行啊，Q，你得带我下去看看！”

为了不被人发现，Q让我跟他一样变成了透明人。我紧紧拉着他，不敢松手。不久，我们飞到校园底下。我这才看到，校园是连着地基，连着一层层土石一块儿上天的，下面还伸出老榕树的根呢！

又向下飞了好一阵子，飞近地面时，我发现校园那儿现在是一个巨大的坑，坑边有些散散乱乱的人，竖着好些横幅标牌，他们在争买那块地了，有的要盖商场，有的要盖公寓……

怎么这么快？我愣了，急忙问Q：“Q，你闯大祸啦！我们怎样才能让校园降下来呢？”

Q忙安慰我：“别怕呀，可可！没关系的，我把校园变小点儿，不就可以降下来啦？”

抬头望去，飞升上天的校园多像个小小的星球啊！同学们还都浑然不觉地待在上头！“赶快！赶快！”我催着Q，“现在就变，变小……”

眼看着Q让校园变小了，但未免也太小了吧？我们飞上前去一看，校园小得像一个飞盘，好可笑啊！Q伸手抓住它，我一把把它抢过来，这就是我生活了好几年的校园吗？

楼房变成了火柴盒，好多蚂蚁大小的人进进出出。有个穿短裙的小蚂蚁，该不会是唐小绿吧？我笑起来，恶作剧般地捏起她。瞧她吓得，发出极细小的哭喊，胳膊、腿儿像甲虫一样划来划去。其他蚂蚁都惊呆了，发出“嗡嗡”的喊叫……我真是疯了，把小绿放回去以后，竟然跟Q玩起了飞盘，把校园在空中扔过来，扔过去。飞盘翻来覆去，在空中发出“嗖嗖”声。小蚂蚁们尽管东倒西歪，却没有一个掉下去的，大概校园也有引力吧！

我和Q笑得东倒西歪。不过，疯了一会儿，我的理智又回来了。得让Q把校园变成合适的大小，赶紧降落。校园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但是，Q虽然跟往常一样认真地咬着手指，可校园却像个气球，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怎么都变不到合适的大小。Q抱歉地说：“我只能把东西变到最大，或者最小。别的，就拿不准了……”

真急人啊！我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一会儿催他，一会儿怨他，搞得他心烦意乱。结果，Q手忙脚乱地让校园降回了原地，可谁都看得出，校园面积只占了大坑的十分之一。

我们两个看着校园直发愣，就像大人国的人在瞧小人国的热闹。

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和Q不得不把他们推开：“走吧，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忘了自己是透明人了。人们一脸惊惶，魂飞魄散个个逃得八丈远。

不过这下倒好，巨大的坑重新空了下来。Q赶快把校园又升起来，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和原来一样。然后，我感觉到重重的一颤，校园稳稳地落回原地，发出沉闷的巨响，把那个巨大的坑被牢牢地占满了。

这时，天都快黑了。我突然感到心烦意乱，担心经过一天的颠三倒四，会把复习好的东西全部忘光。我丢下Q，直往教室奔去。

但我所到之处，无不引来尖声惊叫，真是莫明其妙。一看到唐小绿，我就奔过去拉住她，谁知她像见了鬼一样尖叫起来。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心里对Q那个气呀！

操场上只剩我一个透明人的时候，另一个透明人飘着赶过来，把我们俩都变回有形人。我一把推开Q，气急败坏地说：“讨厌！你跑来捣什么乱？回你的小孤星去吧……”

Q吃惊地看着我，愣住，然后真的消失了。

我立刻懊悔不已，我满校园找Q，一直找到天黑。他是不是藏在什么地方，故意让我着急……对，我突然想起了老榕树，便十万火急奔向那里，但只看到一个空空的树洞，连Q藏在里面的贝壳状光球都消失了，那是他的星际飞行器啊！他走了，真的回小孤星去了。他一定是太生我的气了。

夜深了，我心里乱七八糟。繁星满天，哪一颗是小孤星啊？我这个傻瓜！连Q的家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人能拥有外星好友啊？我却这样错失了一段外星友情。我坐在楼顶上，伤心地哭起来。如果Q再来找我，我一定好好陪他。我哭了好久，直到疲惫不堪，睡着了。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楼顶上，星星全消失了，天大亮着。跑回宿舍后，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睡过头了，都快急疯了……这时，突然听到楼下吵吵嚷嚷的。现在大家不是都在考场上吗？

唐小绿奔回宿舍，举着一本日历嚷嚷道：“可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坏了！我一定是用功过度，昨天东倒西歪，今天晕头转向！这到底是二○几几年呀？”

我瞪着日历看了半天，明白了，空中一日，地上一年。昨天还是2014年6月9日，今天已经是2015年6月9日了！这一定是Q干的好事！

在我们学校失踪的一年中，其他学校六年级的学生都已变成了初中生。因为没能参加毕业考试，我们都得留在原校再读一年。这是让人轻松了，还是让人更累了？

这些天，我心中一片茫然，每天深夜坐在楼顶上，一点儿一点儿回味这些日子，好像在嚼什么又甜又苦的东西……然后就在那儿睡着了，脑袋下面枕着一本书……

这天夜里，我突然在一片光亮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极小的人，躺在一本书上！我吃力地眯着眼睛，渐渐看清了一个裂开的金色光球，Q从里面伸出手来，把我托在手心里：“可可，你真的懊悔了吗？你真的要陪我玩？要去小孤星吗？”

我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点点头。Q真好呀！他又听到我的心声了，被人理解的感觉多好啊！

“那就快走吧！我再也没耐心等下去了！”Q让我在肩上坐稳，光球马上闭合，飞了起来。光球四壁竟然是透明的，透过它，我看到了校园，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暗……

我们渐渐融入了星空……

《童话王国》2015年第3期、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