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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身困娼门(1)

玉灵没见过日本人,猛地看到心里也不由得发怵,但强作镇定地扫了所有人一眼。

为首的一个人剃着光头,穿着紫青色府绸大褂,青鞋白袜,斜挎着一支“盒子炮”,看样子是中国人。他上下打量了玉灵一眼,问道:“喂,这院子里放的是什么?”说话口音是唐山乐亭一带的。

玉灵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汉奸。她厌恶地盯了这汉奸一眼,回答:“这是鼓坊仓库,放的都是木料。”说完出门,回身就要把门关上。

“慢!”那汉奸阻止道,探头又往院里看了看,道,“听说你们村有人窝藏中国军人,我今天奉命陪皇军来搜查。你让开,我们进去看看。”

玉灵一听,心脏咚咚狂跳,赶紧道:“这仓库没人,没床没炕的,一直没人住。”

那汉奸一脸狐疑,回身和为首的日本兵说了几句日本话,那日本头目往院里看了看,又盯视了玉灵一眼,用蹩脚的中国话喊道:“进去搜!”

玉灵吓坏了,因为吴昌毅就在屋里木料堆上养伤,这群日本人要是进去,一定会搜到他。

她焦急万分,想去叫秋俭,但实在无法脱身。

正在这时,哗的一声,院里突然传来了木料倒塌的声音,玉灵暗叫不好。那日本人听到后,警觉地拔出手枪,上前踢开大门,带着士兵们闯进院里。

玉灵想着赶紧去叫秋俭想办法,转身要走,身后那汉奸却喊道:“哪儿去你?跟我进去!”

玉灵回头,那汉奸已经把“盒子炮”端在手里。

同时,院里突然传出日本人的怒喊,听声音,已经抓到吴昌毅了。

玉灵觉得脑里一片空白,只好任由那汉奸把自己推到院里。

到院里,只见所有日本兵一起把枪口指向一人,再一细看,那人竟然不是吴昌毅,而是秋俭。

玉灵把心放下,赶忙道:“他是这里的工人,不是你们说的中国军人。”

那汉奸不信,跑过去用枪指着秋俭问:“你是谁?”

秋俭一脸无辜,装出害怕的表情:“我是这里的工人,做鼓的。”

汉奸狐疑地看了秋俭一眼,回身和日本头目说了几句日本话,那头目使了个眼色,几个日本兵端枪跑到库房乱搜起来,仓库里边不时传来木料倒塌的声音。

搜查未果,日本人出来报告。

汉奸还是不甘心,又叫人把村长叫了过来,经村长确认了秋俭的身份后,这队日本人才离去。

见日本兵走了,玉灵深松口气,这才觉得腿有些发软,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接着,听到消息的孙凤臣、顾秉轩和皮爷纷纷赶来。

几人回到屋中,秋俭才说出缘由,原来玉灵给吴昌毅送饭后,他也随后跟过来看望,谁知刚拐到街角就看到这群日本人。他知道不妙,立刻绕到库房后墙,翻墙过去后把吴昌毅藏在库房院里的枯井里,并用石板掩盖好。但自己在藏完回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堆木料,等他再想闪躲时,日本人已经踢门冲了进来。

顾秉轩听到他的叙述,沉吟道:“看来必须把吴营长送走了,这里离南苑兵营太近,而且那里已经被日本军队占领了,随时都会有危险。”

秋俭道:“好,我这就去想办法。”说完又纳闷道,“吴营长藏在这里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呢?”

孙凤臣道:“先不管这些了,把人送走要紧。”

第二天,秋俭赶着一辆马车,拉了六面大鼓出了鼓坊。刚到村口,几个农民打扮的人一起围过来,其中一人问:“你去哪儿?”

秋俭知道他们是设卡抓人的便衣汉奸,并不慌张,语气平静地道:“我是孙记鼓坊的,送货去。”

那人一脸狐疑:“这兵荒马乱的,送哪儿去?”

“涿州。”

“不近啊!”

“可不是嘛,这货早订好了,一直打仗,就没送出去,现在太平了,必须给人家送过去了。”

那人上前拍拍其中一个大鼓,大鼓咚咚作响,他点点头:“声音不小啊,都震手,行了,走吧。”

秋俭点头致谢,赶着大车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那人在身后叫道:“等下!”

秋俭心里一紧,回头问:“您还有事吗?”

那人指了指秋俭的肩膀:“你个送鼓的,背把大刀干吗?”

秋俭一笑:“现在出了北京就特别乱,听说固安那边到处都是土匪,我拿它防身。”

那人点点头:“你胆子够大。行了,走吧。”

秋俭再次点头致谢,赶着马车上了官道,继续赶路。

出了黄村,走到一片荒地,秋俭见四下无人,赶忙停住马车,把一面大鼓抬起,说道:“吴大哥,你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那大鼓原本扣着吴昌毅,秋俭把它抬起后,吴昌毅起身跳下马车,擦了擦脸上的汗:“谢谢你,秋俭。”

秋俭把水递给他,又把那面鼓抱起扔到路边的深沟里,对吴昌毅道:“吴大哥,你赶着这辆马车赶紧走吧,路上遇到盘查的,你就说送货的。”

吴昌毅点点头,一脸感激:“谢谢你兄弟,那我不耽搁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咱们兄弟日后再见。”

秋俭点头抱拳:“好,吴大哥,一路保重。”

吴昌毅用力拍拍秋俭的肩膀,回身坐到车辕上,赶着马车拉着五面大鼓离去。

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范围逐渐扩展开来,中国人民已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有人奋起反抗,有人却做了谄媚软骨的奴才。1937年年底,“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北平成立,赵德魁也等到了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他左右逢源,见机倒戈,摇身一变已经成为华北治安军驻北平防务警备师师长,一时间风光无限。

他位高权重,无数官家商人都奉承巴结,攀亲说媒献女人的有的是,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韩盈袖。随着北平局势平稳了,他也开始动了心思,想着自己现在这么风光,把韩盈袖搞到手应该是易如反掌。

这一天,他又来到韩啸亭家,为了不让身上的戎装吓到韩盈袖,他特意换了一身中山服,外穿毛呢大氅,而且只带了两个随从,拎着拜盒上门。

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北京,韩啸亭也无心唱戏,虽然时局已经安稳正常了,他还是感觉到一种亡国奴般的屈辱。他每天深居简出,偶尔去南郊孙记鼓坊拜望好友孙凤臣和顾秉轩,因为他感到,只有从他们的谈话里,才能找到中国人的尊严和未来的希望。

这天午后,零星细碎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摇落下,开始落地即化,后来慢慢地积存,像柳絮一样绒轻,白蒙蒙的一片。到后来雪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飘扬急坠,落在衣上簌簌作响。不到半个小时,天地已经白茫茫一片。

外边下雪了,韩啸亭和女儿韩盈袖守着炭盆聊天,突然,大门被叩响了。

韩啸亭一愣,起身去开院门,打开后一看,是一脸笑容的赵德魁。

赵德魁又胖了许多,脸上泛着油光:“韩老板,久违了啊,哈哈,今天我踏雪访友,合不合古韵啊!”

韩啸亭不卑不亢地道:“赵旅长辛苦,不知今日来到寒舍,有何贵干?”

赵德魁一脸得意:“赵旅长?早就不是旅长喽,那是以前在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军职,现在我蒙上司栽培,日本人信任,已经是主管北平防务的警备师师长了。韩老板放心,虽然我比以前权大兵多了一些,但我还是那个爱听戏的赵德魁,咱们还是朋友,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拜望老朋友。”

韩啸亭微微冷笑:“赵师长取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唱戏的,高攀不上你这样的朋友。”

赵德魁听完后心里火起,接着强自压住,也不等韩啸亭相让,直接走进院里。

走进屋,他一眼就看到了韩盈袖,一下两眼冒光:“哟,韩小姐也在家,真好!真好!”

韩盈袖一脸平静,微微点下头,起身进到后室。

赵德魁见韩盈袖转眼就躲开自己,刚要追过去叫住,韩啸亭已经跟了进来,道:“赵师长请坐。”

赵德魁只好脱掉大氅坐下,语不达意地和韩啸亭闲谈,韩啸亭也是随口敷衍,语气平淡。

最后,赵德魁还是把话题说到提亲这里:“韩老板,我这次来,还是想继续求亲……”他伸手止住韩啸亭说话,“你先听我说,我承认,那次来我确实有些莽撞唐突,回去后我也挺后悔,想着抽空再正式上门提亲。可后来时局大变,我也就没有再提这事,可心里呢,是一直惦记着韩小姐。现在时局平静了,我呢,也升了官,觉得这是个提亲的最好时机。咱们北京在日本人的管理下一片安宁,慢慢一定会恢复以前的繁华稳定。你是京剧大家,到那时再把戏演起来,会风光依旧的。我认识的朋友多,肯定好好捧你,更可以在日本人那里替你美言,把你标榜为梨园界的‘东亚共荣模范’,到时你名利双收,多好的事。你到外边一说,你是赵德魁的岳丈,别人指不定多羡慕呢。”

韩啸亭大怒,气得手直哆嗦。他看着一脸得意的赵德魁,愤声道:“赵师长,你作为军人,作为中国人,知道廉耻是什么吗?”

赵德魁哈哈大笑:“廉耻?在我这里,廉耻就是枪杆子,有了枪杆子,我就有了廉耻!”

韩啸亭猛地站起:“赵德魁,你说的事,我不会答应的,现在,请你出去!”

赵德魁也站起:“韩啸亭,你就是个臭戏子,能攀上我这样的,算你的福分,你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你的闺女我要定了!要是不同意,跟我的枪杆子说话。”

韩啸亭大怒,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向赵德魁,大声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赵德魁闪身躲过,杯子在墙上砸碎。他把手摸向腰间,但发现没有带枪,跟着眼睛露出凶狠的光:“不识抬举的东西!等着瞧!”说完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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