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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勇赴津门(2)

秋俭急了,懒得再听孙广文说话,问道:“盈袖呢?”

“前院我家客厅,正哭呢。”他话音还没落,秋俭早已往前院跑去。

皮爷对玉灵说道:“玉灵,去,赶紧把你爸爸叫来,孙掌柜去包头还没回来,这事你爸爸能拿主意,我先去前院。”说完急匆匆直奔前院。

玉灵和韩盈袖自幼交好,听说姐妹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也很着急,当下连连点头,惶然地跑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孙广文一人,他见秋俭三人转眼间都去了自己家院里,愣了一下,然后“唉”了一声轻叹口气,抬头看到头顶上方垂下的一串枣树枝,就顺手摘了枝头的一颗红枣,在前襟蹭了蹭丢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年月,也新鲜了,什么事儿都有!”说完往家里走去。

孙凤臣家的客厅里,气氛安静而沉闷,只能听到韩盈袖低声的哭泣声。

皮爷坐在桌旁的元宝椅上,俯着身子抽着旱烟。

顾秉轩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目光淡然,右手轻轻摩挲着茶杯。

孙广文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不时唉声叹气。

玉瑛和玉灵姐妹俩和韩盈袖站在一起,韩盈袖已经哭得眼睛红肿,手被玉灵紧紧拉着。

看到孙广文不停地走动,玉瑛说道:“孙广文,你能老老实实坐会儿吗?这么来回来去地走,不闹心呀!”

孙广文停住脚步,一脸烦躁:“我这不在想主意呢嘛!我坐下脑袋就不会转了。”

“去!”玉瑛一脸鄙夷道,“把自己当作多聪明似的,这都溜达二里地了,主意呢?我的爷。”

“你别急呀,办法肯定有。”孙广文看了一眼所有人,接着道,“我还是那主意,报官!这明显是在讹人呢,给钱?给个屎!扔河里听响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得了吧你!皮爷不是说了嘛,天津混混星子最难对付,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卖味儿逞能,敢在油锅里洗脸,大斧子剁手都不吭一声。混混头子杀了人,单有不怕死的兄弟顶罪扛包出死千。”

孙广文点点头道:“也是,就怕这种货。可张嘴就要两万大洋,哪儿凑去呀!我家这鼓坊辛辛苦苦一年也挣不到两万大洋呀!”

玉瑛语气烦躁地说:“得了得了,怎么又扯你家买卖上去了,有主意没有?没有闭嘴!”

孙广文打小就怵这泼辣豪爽的玉瑛,当下不再还嘴,只说道:“好好好,我闭嘴还不成。”

顾秉轩站起身,叹了口气:“这还有一天了,我们不能再这样坐等了。报官不行,自来天津锅伙混混们都和官府牵扯着,衙门里,小到门房班头,大到千总、把总,大都是混混出身。”

韩盈袖抽泣着抬起头问:“顾伯伯,那我爸爸该怎么救?”

顾秉轩轻轻抿了抿嘴,道:“还是得托道上的朋友从中说和。可混混们都好脸面,既然事情说得这么死,就算说和,也得给他们个圆够脸面的台阶儿,要不,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人的。这样,我去找几个老朋友,他们肯定说得上话。”

正说到这,院里脚步声急,噔噔作响。只见秋俭换了一件月白短褂,灰青裤子,裤腿打着利落的蓝带子绑腿,后背背着他那把牛皮鞘钢刀,脸色沉冷,一团杀气。

几个人见他这身装扮,均是一愣。

孙广文指着秋俭道:“秋俭,你这是要……别告诉我你要去天津找他们……”

秋俭深吐了口气,点头答道:“对,我就是去天津救韩老板。”

“你不要命啦!”孙广文大惊失色,“那儿都是帮要脸不要命的主儿,大刀砍下来,睁眼看着拿脑袋往上迎!你去了,不出事儿才怪!”

“死我也认了!”秋俭语气坚定,眼中闪着寒光,“韩老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须去天津救他!他们要胳膊,就砍我的胳膊!要还不行,那我就豁出去了,谁拦着我就宰了谁!只要能救出韩老板,我替他死了都行!”

“你……你……”

哒!哒哒!皮爷用力地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走到秋俭跟前,仰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徒弟,道:“好孩子,你这样做没错!去,师父我不拦着,可你不能莽撞,知道吗?这事关系着人命,有些事必须得过心过脑子,有句话叫见机行事,你一定要记住。”

秋俭敛去脸上的急躁神色,恭敬地道:“皮爷,我记住了。”

皮爷点点头,道:“天津卫的混混星子们拼的就是脸面,甚至为了脸面可以不要命,还是江湖风气。你到了那里,说话行事一定要慎重,最好不要动武解决,韩老板和你的安全最重要。”

“嗯,我记住了。”

皮爷又点点头,拍了拍秋俭的肩膀:“鼓坊这里我盯着,孙掌柜一回来,我立刻去找你。”

秋俭点点头。

皮爷身后的顾秉轩拿着纸笔写了几个人名地址,走过来交给秋俭:“秋俭,如果事情不好办,你赶紧去找我纸上写的这几个人,估计他们能帮上你。”

秋俭双手接过,点头收起。

孙广文一旁问:“秋俭,你真打算空手去?万一救不了,再把你扣下,又来个两万咋办?”

玉瑛一旁啐道:“呸呸,广文,你这张嘴能不能闭上呀!怎么什么都往外喷?”

孙广文赶紧解释:“我这不担心秋俭嘛。”

“担心?担心就别让秋俭哥去,你去不得了!”

“我去?您得了吧姑奶奶,真要把我扣下来,我妈还不急死呀!”

秋俭微微一笑,拍着孙广文的肩膀道:“广文,甭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我……我那不是怕你也给扣那儿嘛……”

秋俭冷笑,抬右手拍了拍肩头的钢刀刀把,语气豪迈地道:“想扣我?让他先问问我这把大钢刀同意不同意!”

天刚过午,毒辣的秋阳照射着鼓坊所在的大羊坊村。

村口破落的皇苑角门门楼下,一匹大青马低头啃食着墙根黄绿色的蒿草。

去往马驹桥方向的官道,枯柳延绵,最高的枝头已经超过道旁的海墙。

玉灵、玉瑛和韩盈袖一起来给秋俭送行。

韩盈袖一脸悲戚颜色,三齐式的学生发已经有些凌乱,一双大眼睛已经肿起,让人看了之后心生爱怜。她看了眼秋俭,微微行了个礼,道:“秋俭大哥,你到了天津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好搭救,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你去了,先帮我照顾好我爸爸的身体,让他别太着急。”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玉瑛赶紧抱住她,轻声安慰。

秋俭点点头,道:“放心吧盈袖,我这次就是把命搭那儿,也一定把韩老板救出来!”

玉瑛搂着韩盈袖,对秋俭道:“秋俭哥,我真的想陪你去的,可你也看到了,皮爷不答应,说不让我掺和。你去了多加小心,救出韩老板,回头我给你打马驹桥的‘南路烧锅’喝。”

秋俭微微一笑,道:“好,咱俩还是老规矩,连干三碗,谁先呛出眼泪就罚谁!”

“行!”玉瑛爽快地答应。

秋俭看了眼一旁的玉灵,两人四目相对,顿时心意已经相通。

玉灵目光里满蕴着柔情,抬头看着秋俭,轻声道:“秋俭哥,一路小心。”

秋俭看着眼前这个端丽的女孩,心中激荡着爱意,这爱意已经深隐多年,但又羞于表达。他也知道,玉灵也深爱着自己,但也是没有说出来。两人一直就是这么彼此心意相连,灵犀相通,只等着爱的火花碰撞绽放的机会。

秋俭柔声对玉灵道:“玉灵,你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玉灵点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听在秋俭耳朵里,却含义万千,他不禁胸口一热,感动异常。

四目又深深地交会了一下,柔情暗达。

秋俭看了看眼前这三个女孩,最后说道:“行了,都回去吧!我得赶路了,估计天黑就能到天津卫了。等我好消息!”

说完拉过大青马,翻身而上,扶了扶背后的大钢刀,拉缰绳让大青马盘转一圈,说了声:“我走了!”

他一拍马肚子,大青马徐徐跑起,踏出朵朵黄尘,沿着老官道奔南而去。

一阵干爽的西风吹过,拂动起三个女孩的衣角,吹落了几片枯黄的柳叶。

看到秋俭的身影渐渐消失,三人才转身回去。走了几步,玉灵恋恋不舍地回头再望,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秋俭骑着大青马,由官道一路向南,经马驹桥、采育,过廊坊,再由武清县进了天津地界,一路上没怎么休息。到了天津,夜已经深了,而天津市里依然灯火辉煌,摊贩酒馆人头涌动。

天津,北方人习惯叫它天津卫。这里原本是一个水陆码头,一直以渔盐漕运生计为主。所以居民五方杂处,以经商为多,而且这里水咸土碱,民风霸道,重义尚气。人人脑瓜活分,嘴茬子厉害,好吃好喝懂享受,什么世面都见过,什么新鲜事物都能接受消化。这里又是租界云集的场所,洋务货运发达,下野官僚政客和前清遗老都在此购业居住,所以这是个难以界定性质的复杂城市,繁荣景象可与上海比肩,但又独有自己特色。

秋俭经常跟着孙凤臣来这里的码头运货收发,对市区道路特别熟悉。他的一身衣服在经过武清县时被郊野夜露打得湿透,到了天津后就觉出凉来,便催马来到目的地:南市。

南市是天津市最繁华最乱的区域,有点像北京的天桥,五行八作,各种买卖。时值前夜,这里街边的买卖大都收摊了,已经没有白天的红火热闹,只有几个酒馆和路旁的馄饨摊有人在喝酒吃饭。

秋俭找了个旅店住下,换了身衣服,一人又溜达出来,直奔那帮混混星子所盘聚的锅伙瑞芝堂药铺,想要看一眼具体的位置情况。

瑞芝堂药铺门面宽阔,起了二楼,楼栏乌漆描金,大门口立着一对丈高的青石葫芦,八开推扇榆木大门,显得气派稳重。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普通端正的大药铺,竟然是天津卫最有名的大混混星子窦五爷盘聚的大锅伙。

此刻虽已进夜,药铺里边还是灯火通明,几个混混大耍在大堂里边喝茶聊天,不时发出笑声。

秋俭又围着药铺转到后门,这才看清,原来它的后边还有一个大院子,从门缝往里看了看,院里拉着电灯,很开阔,摆着刀棍斧石,像是个镖局的练武场。院里有平房四五间,就是不知道韩啸亭被关在哪里。

“嘿!干吗哪?”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喝问,口音是天津本地人。

秋俭回头,只见两个男人向他走来,街边阴暗,看不清容貌。

秋俭掉身要走,那两人急步走了过来,前边矮个子从腰里拔出一把攮子,微微泛着寒光,指着秋俭又问:“说你呢,干吗哪?”

离得近了,看清这人一脸凶恶,眼睛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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