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霑的宠爱

黄霑对林燕妮的爱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宠爱的。他曾称林燕妮是他想分分钟照顾的爱人，夜晚即使自己不在，林燕妮手里抱着一个枕头，而他知道有个枕头之后，便可以独而不孤。黄霑对拍拖有一番感受，一旦拍拖，便觉女子越看越性感，无论炎夏寒冬，无论驾车还是看电影，无论户外还是户内，都能联想到性，甚至想变成非洲雄狮，因为雄狮一天可以做爱四十次，连“牛睪丸及牛鞭”等壮阳之物，自己也多有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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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妮的才情，让黄霑很是欣赏，他觉得林燕妮要是不写作就糟蹋了自己的天赋。1976年两人开始公开交往，林燕妮在《懒洋洋的下午》第三版《序》中称以后的一切都献给他。1977年左右两人的“一题两写”在《东方日报》上开栏，在大众眼中，“黄与林”的结合并不光彩，但对两人的爱情倒是持一种猎奇心态，怪道霑叔称“全民皆鸡”[1]，即这世界上，身上不挂价钱牌的人少见。黄霑的婚姻以发妻出走结局，众人关心的却是二人身上的娱乐价值，可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两人的爱情甜蜜，还将恋爱细节公之于众，众人也照单全收，一时间《东方日报》每日销量35万份，二人的名气也跟着上升，读者爆棚。黄霑偶尔会有咸湿之语，林燕妮则含蓄，两人轮流出题，文字也不需多精炼就能赚足大众眼球。日后二人还同出《一题两写集》。

这期间，两人的爱情生活出现在各个专栏上。笔底除了甜蜜，还有黄霑对林燕妮的宠溺。黄霑撰文《拍女人马屁》[2]称自己寥寥数语，引来女友一句“你太不了解我了”，于是自己想方设法弥补。事件的起因是自己问女友“是不是想再恋爱”，原因是人人都想一生恋爱，可有了男友再去恋爱着实麻烦，他爱女友，不忍见女友闷闷不乐，于是有此一问。但此问还是让黄霑用来拍马屁，他甜言蜜语地说“你这么有深度，要了解你，自然难了！”又言“何况，不了解你也好！这样就可共到白头，因为永不生厌，越看越不足嘛”！

黄霑还会称自己是窝囊男人。有段时间，并不用上班，他可将工作在家中完成，通体悠闲舒适得很。只是这个“住家男人”没当几天便被女友嫌弃，连称“我不要天天呆在家里！我要你陪我出外”！后来，他谨记女友名言：“女人有改变主意的权利”。还下定决心，等到女友想他是“住家男人”的时候，再做打算，总之“一切唯她旨意是命”。[3]

两人同游巴黎，林燕妮先到，便致函日日催他，让他早日来巴黎，并称“你肯让我这样等吗？”[4]他领命，飞往巴黎，连称“当然不肯”。在巴黎放大假是件惬意的事情，一个人放任所有事情，只是抱头大睡，管他白天黑夜。这样难免让人疑问，千里迢迢来到巴黎就是为了蒙头大睡？其实游乐何苦拘于哪种形式，睡足了，在街边看来往游客，要是到诸如罗浮宫、凡尔赛宫等地，反倒觉得游人如织，不如像莫泊桑等文豪一样喝着咖啡看来往行人的好。女友称“再坐一会”，他便欣然领命，这也正中下怀得很。

最浪漫的莫过于在暮春时节，细雨漫步，夜空中灯影斑驳，连伊人的倩影也跟着美妙起来。女友说，最爱雨中散步。他说，当然知道。女友说，多存点钱好不好，可以在巴黎买下一个居所，他称好得很。还是女友说，冷，他们便打道回府。这夜，梦中，他们果真定居在花都，安享晚年。

在纽约玩，他耐不住寂寞，想看看纽约别样的秋天，但是女友重感冒，他陪伴左右，在酒店里足不出户，最终怅然若失，但陪得佳人，也算值得。去非洲游玩，因为非洲住宿条件不好，林燕妮不愿同去，黄霑用吹口琴来引得伊人点头。林燕妮并不喜欢冷战，即使自己三天三夜不讲话都无所谓，但冷战久了，对彼此都无益。黄霑个性也不惯冷战，多半会表现出来。爱情却不会因为受宠爱而长久，朋友养花，对花宠爱得很，可是花还是枯萎了，看着就伤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都要零落更何况是花，那爱情这种本就难以绵长的东西就更毋庸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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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性也。”黄霑好色，向来咸湿不避人。他公开宣称，自己为了让女友少受苦，又想不用避孕套好好享受，于是做了结扎手术，想要成为新一代香港的“性斗士”！恋爱时期，更是撰文写尽细节称“拍拖”是——

疲不能兴，还想再来一次。汗出如浆，依然希望马上再出汗。是——不必说，她也知道你要什么。而且知道你想要完又要，要完又要。是——游阜而足不出户。出了户之后，赶着回户入户。[5]

黄霑还撰文《共醉》写一写“用鼻息交换你我的呼吸”、“贴着我的胸膛，将我们的心跳节奏，调校同步”、“我的细胞，在抚触你的细胞。岩浆在我体内，蓄势待发，要冲越出口，熔掉你。请你做好准备，接受我的生命。地动山摇，云卷雨荡，龙腾凤舞，大自然与我们一起律动”、“让我抱你携你，让你抱我携我。紧紧的，其中不容半隙”、“我们交换每滴生命。陶醉了，陶醉了……”[6]

黄霑称他与林燕妮彼此都给对方绝对的自由，但是他始终像是拴住脖子的猴子，只要她一拉，自己就乖乖就范。即使偶尔在外面“花”一下，林燕妮也不会在意。

林燕妮或者真不在意，自己哪里管得住“不文霑”？黄霑也真的出去“花”过。黄霑出版《不文集》之后，被称为“不文教父”，他在各类娱乐场所，无论明暗，都被视为上宾。女仔看到教父先生，定靠身过来，内心充满崇拜。他常跟友人炫耀，说“某某”不收钱，诸如此类不问自明之言。

黄霑爱吃，在林燕妮面前，吃都要靠边站了。黄霑不喜欢西餐，对咖啡极其厌恶。西餐有很多餐桌礼仪，黄霑觉得甚为麻烦，甚至在文章中都爆了粗口。如果他当主人请客，便避免开红酒。“产地，年份，饮红酒，开瓶后倒入水晶容器……总之，烦死人。”[7]他懒得分清楚究竟是1973年还是1976年，法文名字也不会念，要是碰上一个懂西餐礼仪的客人，那更要抓狂，一颦一笑都要受人控制。黄霑自忖，老子请客还要看人脸色，着实痛苦，况且，这专家是真懂还是装懂，谁又知晓？友人李雪庐还称黄霑一向讨厌西餐：

西餐他认为是很野蛮的吃法，牛扒血淋淋，茹毛饮血般。烧烤则是野蛮人、原始人的吃法，不懂烹调。对刀叉亦大有意见，在餐桌上动刀动叉不文明。[8]

好友想请他喝咖啡，他瞬间面露不悦：“你明知我唔饮咖啡！”[9]他爱饮茶，普洱是最爱，因铁观音味道不够浓被他嫌弃。茶具也豪放得很，不碰功夫茶，自然与紫砂等小杯无缘；对福建白瓷或梅县青花还算是喜爱，最爱的是廉价的青花有耳大盖杯。黄霑最爱的下午茶是广式的，对虾饺爱恨交加。凡是需要费心思的东西，他都不喜爱。螃蟹这种精细的东西，他提都没提过，倒是在60年代风行“佛跳墙”，他定要尝一尝。

尽管如此，面对饮咖啡、吃西餐的林燕妮，他也绅士相陪。与林燕妮在一起的时光，吃了此生最多的西餐，饮了此生最多的咖啡。他享受在巴黎找个街头咖啡座，享受一杯香浓的“Epresso”[10]，还会携手佳人在法国权威食评家给出十九分半的餐厅定好晚八点的位子，那之前为了等位再多饮一杯咖啡。他称快乐“是在凉沁沁的细沙上，喝热辣辣的出炉咖啡”[11]，想来定是携手佳人海滩散步，抛却了咖啡本身，储在心中无限快乐。

3

黄霑爱书，多次在文中或者节目里提及，有时候书上沾了一点儿油污，他都甚为心疼。书是他的良师益友，他称“名师难得，好书易求”。他看书绝不是翻翻而已，他用“红黄蓝黑”[12]诸色笔在书上左画右画，眉批脚注，将一本好书的精华收入脑中。笔者有一友人亦爱书如命，你看她的书，若是不去洗手，绝不肯让你看。可是，两人打情骂俏起来，林燕妮跟黄霑怄气，见他在洗澡，便拿了几本他的书，扔进了浴缸里，黄霑不怒反笑称，这你也想得出来？并不在意，日后晒干便罢。只是，二人分手后，却被黄霑称林燕妮将自己最心爱的线装书扔进了浴缸里，林燕妮连呼冤枉。

黄霑大嗓门，但是与爱人促膝长谈，灯下看人的夜里，他的嗓门也不知不觉温柔起来，说到动情之处，还能顺道在温柔乡里享受温存。两人在谈书爱书方面的确相当合拍，比如两人同样欣赏胡菊人的文章，黄称其越写越精彩，特别是尼加拉瓜瀑布那篇散文，足以令人身临其境。林则直言胡菊人的心在文章中，二人分别有各自的书房，彼此写作，闲时畅谈，各不相扰。当然黄霑对林燕妮是从心里佩服的，甚至称一看到林燕妮的文章便会“自卑”[13]。

1982年，黄霑想角逐“十大劲歌金曲”的最佳填词，当时他自己选择了罗大佑《童年》的粤语歌词参赛。林燕妮觉得有国语歌词在前，胜算并不高，还是换一首好，于是她觉得《两茫烟水里》很不错，只是公司觉得“茫”字虽然意境高远，但有些不够俗白，还是改成“忘”字更通俗易懂。此次，果然获奖。

圈内有不少人曾经是二人的朋友，林青霞回忆说，黄霑到哪里都称林燕妮为林美人，自己本来以为叫的是自己，原来是自作多情；施南生称，霑叔旁边的位子始终属于林燕妮，霑叔称别人坐上去，是要当他女友的。1981年，16岁的吴君如进入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是黄霑当时最为看好的“青春女丑”。她常到霑叔家里玩，也常开二人玩笑，称霑叔什么时候迫林燕妮嫁给他！这位霑叔口中的“吴山楂”[14]有次喝醉了，一到他家便作呕吐状，林燕妮的脸已经青了，忙拿出塑胶桶来。一晚上，吴小姐连吐了三次，都是林燕妮在服侍她。要是以往黄霑醉了，林美人宁愿装睡，也绝对不会服侍他。

黄霑与林燕妮并无子女，黄霑与华娃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宇瀚、宇文、宇诗；林燕妮李忠琛有一个儿子凯豪。二人与这四个子女相处得都不错。凯豪当黄霑是后父，林燕妮也夸奖黄霑的三个子女都是好孩子。宇瀚曾经抽着烟与林燕妮相谈甚欢，宇文与母亲感情深厚，便与林燕妮很少来往，宇诗在小时候曾与黄霑、林燕妮一起去日本游玩过。可以说，几个子女当中，宇诗跟林燕妮的来往是最多的，这一方面与黄霑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有关，另一方面以林燕妮的性格，对这个因为父母分手，还没出生就已经单亲的小女孩，又有些许愧疚。13岁的黄宇诗在中二那年随母亲移民加拿大，放暑假的时候，会回到香港与父亲一起。她常常到片场游玩，黄霑与林燕妮分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才甚少谈及林燕妮。

林燕妮很聪明，两人在广告公司配合默契。早在电台做宣传的时候，便常有好点子，在广告公司加之爱情甜蜜，两人更是合拍。当时“嘉华银行”的老板是个潮州人，有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不行，于是黄霑带着林燕妮的点子去见客，他对这个创意大为称赞，后来黄霑第二次去见客，又是林燕妮的创意，老板也大加称赞，并称以后直接要林燕妮来见客，不必见黄霑了。与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共事，黄霑自是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也怪道他曾公开宣称，林燕妮是这一生，他最爱的女人。

只可惜，他们最好的结局只能是两忘烟水里。  

[1]　黄霑.《价钱》.《黄霑文集1·未够不文集》.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10.

[2]　黄霑.《拍女人马屁》.《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8：4-5.

[3]　黄霑.《窝囊男人》.《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8：9.

[4]　黄霑.《巴黎，巴黎，俺来也！》.《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8：17.

[5]　黄霑.《拍拖》.《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10-11.

[6]　黄霑.《共醉》.《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14-15.

[7]　黄霑.《专家最累事》.《黄霑文集4·广告人告白》.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171.

[8]　李雪庐：《吕梅华助理》.《黄霑呢条友》.大山文化出版社，2014：266.

[9]　李雪庐：《吕梅华助理》.《黄霑呢条友》.大山文化出版社，2014：264.

[10]　黄霑.《放大假》.《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18.

[11]　黄霑.《吃的快乐》.《黄霑文集1·未够不文集》.香港：明窗出版社，2011：43.

[12]　黄霑.《名师与好书》.《黄霑文集2·想到就写》.香港：明窗出版社，2008：131.

[13]　黄霑.《自卑感》.《黄霑文集5·开心半世纪》.香港：明窗出版社，2004：136.

[14]　黄霑.《Happy公主吴君如》.《黄霑文集3·未够不文集》.香港：明窗出版社，201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