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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翌日一早,卫清歌还未醒来,便听见门外步履匆匆的声音,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很久未曾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她起身穿了衣衫,忽然想起了昨夜卫邙说的话,便坐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这张脸。再过不久后,她脸上原先的伤口会再次裂开,她就会变成一个丑陋的女子。真到那时也好,至少不会被卫天利用自己的美色来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至于杀人……也许开始的时候她不习惯,可时间久了,终究能够做到麻木不仁的。当年,卫邙连杀一只野兔都要抖半天,现在不也杀了很多人么?她这么想着,一遍遍安慰自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她只是选择了一种最难的路,却也是对娘亲最好的。

她正出神,忽然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朝自己的屋子里走过来,因是练武的缘故,她很早便有了听到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的本事。她眯了眯眸子,这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是卫天,他怎会来这儿?

卫天做事一向令卫清歌找不到头绪,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在梳妆镜前,她细细地描着眉,又在唇上涂胭脂,然后静静地坐着,等卫天进来。

卫天打开门的瞬间,见卫清歌坐在梳妆镜前微微笑着,他走到卫清歌面前弯腰看了看她的面颊,似是关心的口吻:“可有觉得不舒服?”

卫清歌正欲开口回他,忽见薛夫人神色紧张,便对着她笑道:“娘,你何故紧张成这样?”

薛夫人捏着帕子,半晌才道:“老爷说你生了病……昨天我还打了你,你有没有事?”

生了病?卫清歌心里笑道,卫天倒真是会找理由让娘安心,这下她算有借口回卫府了。果然如她所料,薛夫人又道:“你也不用再瞒着娘了,什么时候病好了再回来,我一直在这等你。”

卫清歌看着薛夫人,又看向卫天,她点了点头道:“娘,我不着急走的,还可以多陪你待几天。”她又看向卫天,别有意味地道:“我这一回卫府,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娘,爹待我视如己出,早就让我来看你了。可是因我生着病,所以一直耽搁着。如今既是来了,必是要安心住几天才甘心的。”

卫清歌已将话说得这样圆满,卫天只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声音沉稳地道:“清歌这孩子念亲念得厉害,她这病一时半刻也好不了,我又给她带了药,能稳住一阵子。”

薛夫人喜上眉梢,对卫天,她原就心存感恩,卫天在她面前又对清歌照顾有加,她连连谢了几声,见卫天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只为清歌的病情,她这个做亲娘的,竟不如一个干爹做得好,她歉意地看向清歌,卫清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对她开口道:“娘,我又想吃你做的菜了。”

薛夫人见卫清歌如此,一点儿也没有生她的气,激动地说道:“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薛夫人说罢此话,拄着拐杖一步步朝膳房的方向走去。马上便有侍女紧跟其后,有侍女上前要搀扶,只听薛夫人开口道:“老身自己走便好,为自己女儿做些吃的,这点路还是能自己走的。”

薛夫人的话远远地传进了卫清歌的耳际,她垂下眸子,嘴角微微扬起,感到心里温暖如春。这世上能对真心待自己的,怕是只有娘了!

卫清歌忽然看见小几上摆放着一盒胭脂粉,那盒子她有些熟悉,拿起来细细看,才发现这胭脂竟是当年她送给娘的。她闭上了眸子缓了片刻,才将胭脂盒又放至原处。她有多想念娘亲,娘亲就有多想念她。十年光景十年思念,那该有多苦。她不敢再想下去,转过身看向卫天道:“爹。”

卫天点了点头。薛夫人不在,卫天又恢复成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坐在椅子上,轻轻叩了叩桌子。卫清歌知他这是要喝茶的习惯,走上前将云雾茶仔细沏好,递了上去。卫天接过茶,慢慢抿了一口道:“卫家的女儿里,就你泡的茶最香。”

卫清歌笑道:“是爹抬爱了。”

卫天将茶放下,看着卫清歌绝美的容颜,叹了声:“还好来得及时,这么张美人脸,若真是毁了容去,真是可惜呢。”

卫清歌紧抿着嘴角,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手在衣袖里早已紧紧攥成拳。

卫天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道:“每日早、中、晚敷在脸上三次,三日后便会绝了隐患。”

卫清歌接过瓶子,忽地开口问道:“爹,这次幸好有你在,我才逃过毁容这一劫,可下次呢?我若是处处针对她便也罢了,明明我处处躲着她,为何她还要跟我过不去?”

卫清歌性子一向冷淡,与卫天相谈甚少,此话音落,卫天竟是多看了几眼卫清歌,心道,以为她是个能成气候的,原来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这番沉不住气,日后在宫中又怎能成得大器。他虽是对卫清歌此话有诸多不满,却依旧压了心思道:“我也未曾料到青莲会胆大至此,若不是我见她看我时神色躲闪,也不会问出她给你下药之事,昨夜我已将她关了禁闭。”

卫天说完此话,卫清歌忽然笑出了声,她看向卫天道:“爹,您只是关了她的禁闭,可她却要毁掉您辛苦培养十年的棋子。我处处忍她、让她,可她却一门心思要置我于死地。”

卫清歌让卫天最满意的地方,是她从来不将悲喜表现给他看。在他看来,只有无哀无乐的女子才能成就他的大事。他向来觉得卫清歌是他最得意的棋子,可现在……他有些不悦道:“那依你之见?”

卫清歌忽地跪了下去,拜向卫天道:“爹,您在十年前就教导清歌,亲手足,同师门,在对方没有对自己下杀机前万万不可动手,就算下了杀机,我也要向您请示才可以动手杀之,如今青莲多次对我下杀机,又见我能化险为夷,便要毁我容貌。爹,我请示要……”

卫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是要杀了青莲吗?”

卫天没想到卫清歌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看来卫清歌是太高估自己了!失了最好的棋子,他卫天虽会痛心,却可以再花些时间培养。但卫青莲是他的亲女儿,他现在还不至于为了棋子而失去女儿。他目光如箭,冰冷地看向卫清歌道:“你以为天下有真正的公平?若要公平,首先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你曾经一无所有、穷困潦倒,现在却荣华富贵,你如今被外面人尊称一声‘二小姐’,连西荷地位都要在你之下,你难道忘记这些都是谁给你的了吗?可如今,你想要的太多了,贪得无厌的下场,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卫天一旦动怒,没有人会不怕他。卫清歌依旧跪拜在原地,朝他又叩了三首。卫天眯着眼看向卫清歌,三叩首是何含义他再清楚不过,在他的规矩里,三叩首意味着恩断义绝 。他心里冷笑着,以为离了天子脚下,她就有本事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卫清歌好似未曾看见卫天眸子里的冷意,她拜向卫天道:“清歌将您当作亲爹,您给的任务,清歌总是想方设法去完成,哪怕事后才知您早已另有安排,也绝无半分埋怨。清歌一心为您效忠,得来的却是意外的杀身之祸。也是今天您这番话让清歌明白,清歌哪怕努力得再多,在您心中,始终无法像青莲那般亲近。清歌这叩首之后,与您的父女情意将不再存在,只将您当作救命恩人,您说得对,确实是清歌想要的太多……”

卫清歌抬起头来时,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卫天神色微变,似是未曾料到卫清歌会将他看得这样重要。确实如卫清歌所说,他只将她当作一颗对他有利的棋子罢了。可棋子对他的感情越深,他越是有利可图。他故作叹息,将清歌从地上扶了起来,宽慰道:“若不将你当作女儿,我又何苦培育你十年之久?”

卫天欲伸手将她凌乱的发理顺,她却轻轻扭开了头。以往他要这般做,卫清歌眸子里总是喜悦不已。卫天细细想了想,青莲近日来确实对清歌做得过分了。清歌既然对他仍是有着感情,他便要好好加以利用,他轻轻拍了拍清歌的肩道:“你不是一直想多探望几次薛夫人吗,以后每一个月看一次可好?”

卫清歌感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似是在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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