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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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园已经很久没有贵客光临了。厅堂里打扫得纤尘不染,桌椅和几件小古董摆件擦拭得锃亮。舒夫人特地拿出上好的官窑餐盘,让沈妈做了些点心,又在外面买了点时新干果,放在餐盘中,颜色各异地摆在桌上。茶,则按当地人和汉人的习俗,准备了砖茶和绿茶两种。她和舒富贵还特意换了件半新的棉袍。其实,为了表示尊重,应该穿件簇新的,可是哪儿有呢?
舒夫人怕碧儿闯祸,惊了贵客,特地叮嘱碧儿好好地待在房中,不准迈出一步。碧儿站在厢房前,直点头,说她帮绯儿打扮,让娘亲不要去绯儿房中了。
绯儿半躺在床上,眼刀一把把射向碧儿。碧儿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夹袍,换上原先那件旧旧的皂色棉裙,神情倦倦的。
两个人各坐一边,各是一怀心思。
君问天是骑马来的,枣红色的骏马,健壮雄伟。本来就是俊美倜傥,又穿了件玉色锦衫,更觉高贵不凡。马后,四个家仆提篮拎盒,装满了各色名贵礼品。
商会会长刘爷是个胖胖的老头儿,很温和,见人就是一脸的笑。
舒富贵和舒夫人热情地迎上前,谦恭地把贵客让进客厅,沈妈带了四个家仆去偏房喝茶、吃点心。
君问天进屋前,看了看四周,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说起来是近邻,但因为杂事太多,一直没来拜访舒员外,是我的不敬,请见谅。”主客稍品了一回茶,君问天淡淡地说。
舒富贵一张瘦脸挤了半天,都堆不出笑来,颊骨蠕动着,“哪里的话,君堡主是忙人,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听说朝廷又向君堡主订购了十万件兵器的铁石,君堡主又得忙了。”
“是得操心些。兵器不比别的,铁块的质量不可怠慢。”
“君堡主和四王爷是好友,质量高点、次点,他不会在意的。”舒富贵谄媚地笑着说。旁边的舒夫人推了他一下,递过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他一怔,察觉说错话了,脸涨得通红。
君问天冷冷地一笑,“做生意,是要靠朋友,但关键还是靠物品的质量,靠商家的信用。朋友帮你,是情意,你不能害他。四王爷确是我的好友,如果兵器质量太差,上了战场,岂不是连累了小王爷。我这银子赚得也不心安,是不是,舒员外?”
“是,是!”舒富贵羞出了一头的汗,忙不迭地点头。
气氛难堪地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舒富贵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君堡主,你在拜帖上提到,今天来寒舍,是希望我们两家有进一步的来往,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君问天掸掸袍袖,看向刘爷。
刘爷捋着胡须,乐呵呵地道:“这还不明显吗,舒员外,君堡主是想和贵府的千金结为秦晋之好。”
“刘爷指的是……提亲?”舒富贵问。
“当然了,一直听闻贵府千金贤淑大方、娇丽可人,君堡主爱慕已久,今天特地让老朽来保个媒,讨两家的喜酒喝喝。舒员外,你没有意见吧?”
舒富贵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之情,和夫人惊喜地对视一眼,转过头,“这真是太好了,小女高攀了,我全心全意同意并支持这件婚事。我家绯儿可是飞天镇上最美丽的女子,女红又好,又会持家,我让她出来拜见君堡主和刘爷。沈妈!”他激动地站起身,对外喊道。
“舒员外!”君问天微闭下眼,轻轻地说:“事实上,我心仪的是舒二小姐—碧儿。”
舒富贵急了,“君堡主弄错了,绯儿才是那个漂亮可爱的……”
“对呀,碧儿是老二,怎么的,也该是姐姐先嫁。”舒夫人附和。
君问天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茶杯,慢慢地说:“我想我没弄错,我的拜帖可能有点疏忽,没写清楚我究竟打算向你哪一个女儿提亲。实际上,是碧儿小姐。”
舒富贵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君问天,“那个,那个,碧儿……她很会闯祸……也不会女红,我怕她高攀不上君堡主,还是绯儿吧!”
“我喜欢像一张白纸的女子,什么都不会,才能好好调教。”君问天嘴角勾起一缕诡异的笑,“舒员外,可否让我见见二小姐?”
舒富贵呆住了,与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舒夫人急得直搓手,绯儿嫁进飞天堡,碧儿嫁到四海钱庄,怎么能乱呢?“君堡主,要不让绯儿和碧儿一起进来,你再决定向哪位提亲?”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君问天俊美的面容一冷,神情有些不耐烦,“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如果舒员外不同意这件婚事,我会很谅解,毕竟只是填房,二小姐可能不大情愿。如果是这样,君某就告辞了。”
舒员外慌忙摇手,“君堡主误会了,碧儿怎么敢嫌弃是填房呢,能嫁进飞天堡,是她天大的福气,我们只是怕辱没了君堡主。”
君问天有点火大,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父亲吗?他扬起眉,“舒员外,碧儿小姐她现在有空吗?”
“有,有,我这就让沈妈把她喊来。”舒夫人绝望地看看丈夫,沮丧地走出客厅。
刘爷只是做的现成媒,他看看舒富贵,又看看君问天,觉得今天这亲提得有趣,想娶的和想嫁的不是同一个女子,好玩喽!
舒富贵讪讪地笑着,请君问天用些茶点。君问天漠然地闭了闭眼,手轻叩着桌面。门外光线一暗,碧儿跟在舒夫人身后走了进来。
早晨刚见过,君问天对她已是印象深刻,但此时四目相对,君问天还是吃了一惊:她从哪里找来的这件旧裙,整个人臃肿不堪,就连头发也像刻意打乱了,好像刻意地在扮丑、扮老,不说是舒家二小姐,别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个烧火丫头!
舒富贵看不下去,气恼地别过头。刘爷掩饰不住心中的讶异,一直看着君问天,怀疑他是不是搞错了人。
君问天水波不惊地稳坐着,神色淡然。
“我让碧儿换件衣衫,这丫头说‘人还是本色自然,自然就是最美的’。”舒夫人过意不去地瞟瞟碧儿身上的衣衫,很难为情地说。
“我喜欢这种说法。”君问天浅笑着对碧儿眨了下眼,一切如她所愿,她这下该满意了吧!
碧儿向君问天和刘爷行了个礼,来不及隐藏脸上的黯然、失落,这让君问天有点不悦。
“碧儿小姐像是不欢迎我来?”他故意地说。
“不,我以十二分的热忱感谢君堡主的到来。”碧儿认真地强调。
“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以后可以常常来看你了?”
“欢迎之至。”碧儿低下眼帘,她怕自己会哭出来。那天,她和沈妈笑谈,说要嫁就嫁个富甲天下的。果真,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好了,碧儿,你先回屋,爹还有事和君堡主谈。”舒富贵挥手,看都不看碧儿一眼。
裙摆太长太肥,跨门槛时,差点儿绊倒。君问天看到她拭了拭眼角,像是拭汗,又像是拭泪。
“舒员外,婚事放在腊月头,离现在还有两个月。”君问天的口气并无商量的余地,他只是知会一声。
舒富贵已经没了什么兴奋劲儿,君问天要娶碧儿,对他像是一个打击似的。
“那当初的陪嫁,舒员外还兑现吗?”君问天是商人,必须谈好价码,“当然,我也会对你和舒夫人的下半辈子尽责。”
舒富贵轻轻点头,“当然兑现。”
“过两天,我会让赵管家来办理过户手续。哦,如果舒员外不介意,在婚前,我想和舒二小姐相处相处,让她熟悉一下飞天堡的环境。婚后是新年,我们要在和林住几月。”
舒夫人想说不大方便,可看到君问天不容拒绝的眼神,又将话咽了下去。
“随君堡主的便吧!”反正马上都嫁了,也没什么顾忌的,唉,就是想不通,君堡主的眼光怎么和常人不同呢?
君问天目标达成,起身告辞,临走之前,他回身又看了看舒园。
君问天说到做到,七天之后,他差佣仆过来接碧儿去飞天堡做客。此时,绯儿已经能起身下床,她瞪着与舒园形成鲜明对比的华丽马车、衣着光鲜的侍女,心里像被戳进了一根刺,狠狠地扎着,泛着莫名的痛。一种属于女子本能的妒忌从心底泛上,她撇撇嘴,转身往碧儿的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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