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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六章

伺候碧儿的有两人,一个三十来岁,生过两个孩子,服侍孕妇很有经验,叫桂嫂。另一个叫阿槿,手脚非常麻利,就是话少,能半天都不吐一个字。碧儿有点想念秀珠,后悔没把她一同带回和林。

木讷的阿槿,每隔两个时辰去书房向君问天禀报一次:碧儿表现很好,一天五餐,让吃点心吃点心,让吃水果吃水果,让喝肉汤喝肉汤……虽然吃下去还是会吐,吐完,再吃。她嗜睡,醒着的时候,她就看书,在花园里散散步。就是与君问天避不见面。

君问天算算,他在书房已经睡了五个晚上了。

窝阔台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成吉思汗的遗愿,攻下金国。大将速不台从战场发回战报,大军已攻下金国重镇长安,金军退守黄河一线。黄河一线是金国的屏障,易守难攻。大军攻打多日不下,长年征战,士兵疲惫不堪,粮草也日渐稀少。

这个情况,君问天是听窝阔台新提拔的一位将军说的。他一身便装,眉宇间难掩草莽之气,也没绕圈,说了军情,就道来意。和林距黄河一线,路途遥远,军队特需脚力疾速的战马。冬天就要来了,军队还需过冬的大批物资。

君问天点头,神情淡然,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只慢悠悠地问了句:“打仗有意思吗?”

将军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君问天笑着给他又沏了杯茶,“蒙古的冬天虽然严寒难熬,可是这天底下上哪儿去找比这更好的牧场呢?将士们是勇猛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以长城为界,南方宜农,北方不宜农,这是老天爷的规定。世间三百六十行,不必行行精通,若想掌控,至少要懂三分皮毛。攻下那些城池后,蒙人南迁,若把良田改牧场,将军知道吗,养一匹马需要三亩地的草场,养一千匹马,需要三千亩地。一匹马养到成年要五年,而三千亩地用来种庄稼,五年的收入远远高于一千匹马的价值。战争是一时的,吃饭穿衣则是一辈子,那么,种田、插秧、养蚕、纺丝……真的要去学吗?真的能学好吗?我以为蒙古的子民还是爱在草原上快乐地放羊牧马。”

将军竖起一对阔眉,冷冷说道:“那不是我等考虑的事。若没有战争,君堡主的铜山铁山,又怎么能日进千两白银?”

君问天笑了,“将军觉得我飞天堡发的是战争财喽!那请教将军,这次的战马和过冬物资,你准备出个什么价?”

将军幸好肤色黝黑,不然就能看出那张脸涨得通红。窝阔台只让他来找君问天,没提半句银子的事。

君问天优雅地抿着茶,像是没发觉僵硬的气氛。

将军是个老实人,没沉住气,老老实实说道:“我儿子六岁了,我都不知他长什么样。先是大辽,再是西夏,现在是金国。版图一点点地攻占,又一块块地被夺回。将士们是保家卫国,这样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想必君问天懂的。

君问天看了看他,拿起桌上列着物资和战马的清单,扫视两遍,说道:“过冬的物资易办,这战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

将军连连点头:“这是,君堡主给几匹是几匹。”

君问天送将军出府,在上马时,他朝将军拱拱手,“请代我向耶律大人问好。”

将军一怔,忙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震惊。

窝阔台第一次向他开口,扯着耶律楚材,目的是试探。这一登基,完全无所顾忌,差一位将军过来,说好听是商量,说难听就是命令。他没拒绝,不是畏惧窝阔台,而是他欠耶律楚材一份情。碧儿离家出走,耶律楚材收留她,照顾生病的她。他听家丁说,碧儿见哲仁时,在街上遇见耶律楚材了。这份情一还,朝廷再有什么事,飞天堡就不会这么干脆了。

晚膳推迟了,王夫人没有怨言,因为现在用膳的人只有她和君问天。碧儿的膳食是另做的,按时按点送去厢房。王夫人说家里真冷清呀,不该让朱敏和君仰山走的。

君问天回道,人心隔肚皮,不要因为都姓君,就觉得肯定是一家人。王夫人瞪他一眼,“仰山难道是外人?”

“娘亲,看人要用眼,也要用心。”君问天丢下这句话,回账房了。

碧儿形容自己现在像头猪,可惜这头被娇养的猪不称职,桂嫂说她眼窝都陷进去了。碧儿问是不是怀胎十月一直这样,桂嫂回三个月后就好了。

讨厌的君问天!碧儿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桂嫂和阿槿都走了,留了盏灯在床头柜上。秋天,少了蚊蝇,碧儿让把帐幔挂在钩上。一个人的夜特别的黑、特别的闷。厢房里,烛光亮到窗格被晨光点亮。

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碧儿合上眼,睡意蒙蒙眬眬。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烛光晃了两晃,灭了。碧儿倏地睁开眼,就看见窗户大开着,床前立着个黑影,裹着一身的冷风,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碧儿别怕,是我!”在她尖叫前,君问天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手指冰得慑人,还有点哆嗦,碧儿这才发现他仅着轻薄的单衣。一时间,不知该恼还是该心疼,又受了些惊吓,心跳得很快,心情错综复杂。

“窗户太小,穿夹衫爬不进来,我只好这样。”

堂堂大男人,不走正门,学宵小爬墙,还说得这么坦荡。碧儿无语了。

君问天收回手,先去关了窗,回身,双手搓着,试探地掀了半个被角,等了下,没动静,又大着胆坐下来,先是一条腿,然后是半个身子。

“你……你来干什么?”好不容易,碧儿才找到自己战栗的声音,身子侧过来,对着漆黑的夜色。

“我想娘子和孩子。”相思如泣的口吻。

“你这花心大萝卜、色狼、浑蛋……谁知道你在想着谁……”碧儿眼眶红了,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君问天默默坐着,良久,叹息道:“碧儿,你不讲理。你明明听到了,也看到了,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把自己管住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难受。不能河东狮吼,不能无理取闹,不能泄愤,只能自己生闷气。君问天坦白过,他从前荒唐过,碧儿也听说过他和朱敏之间的传闻,但是亲眼见识传闻的真实后,心里面还是竖起了一道坎,很难跨过。这个男人真是前科累累,她气他,也气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在意,为什么要这样妒忌?

“是你给过她机会,她才敢那么厚颜无耻。你,是罪魁祸首。”还是把一肚子闷气吼出来了,很爽,却又很后悔。那是君问天的伤疤,善良的人不能把痛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房间内一片死寂。

碧儿抿紧嘴唇,也杠上了,他要生气就生气,他要走就走,反正她不道歉。

只听得君问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悲痛而又恨绝地道:“如果可以预测我君问天有一日能娶舒碧儿为妻,我宁可寂寞死、郁闷死、委屈死、苦死、累死、穷死,也要等。碧儿,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自爱、自重,为了谁,有什么价值?活着就是个躯壳,就是君家的义务……”

泪,像决了堤般,怎么也拭不尽。

修长的手臂环过来,身子挪了挪,将她环在怀中。周围被他的气息填充,气息中都是无法阻挡的魅惑,“原谅我,好吗?”

奸商呀……

碧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这是一种快要灭顶的感情,逃不掉了,真的逃不掉了……整个人陷了进去……可是,还是恨呀、气呀。突地,她推了他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力咬了下去。

又被咬了,上次咬过的牙印刚消,还好,这次是另一只手臂,不会旧伤加新伤,能忍。君问天欣慰而又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罢了,就当家里养了只会咬人的小狗。

“这个只能当点心,不算正餐。明天早膳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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