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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凡是现实的,就是合乎理性的:男人出轨的“偶然性”

一提到黑格尔,很多人都会想到那句在日常生活中“点击率”超高的名言:“凡是现实的,就是合乎理性的。”[1]

遗憾的是,人们普遍把这句话中的“现实”一词误解为包括人类各种丧尽天良的罪恶行径在内的一切社会现象。如果这些丑恶现象真的被黑格尔看作是“合乎理性的”话,那么黑格尔怎么被后人“黑”都不过分。但事实上,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里,他说的很清楚:“一个偶然的存在不配享受现实的美名”[2]。也就是说,那句话的真实含义是“凡是偶然的,就是不合乎理性的”。而人类社会的那些阴暗面恰恰是属于“偶然性”的范畴。我们不妨举个例子:

一个拥有妻室的高富帅独自参加朋友的party,一位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这个时候,如果他选择出轨的话,那么尽管在表面上他是通过挣脱婚姻枷锁来实现“意志的自由”,但是在实质上,他是在“放弃自由”。因为,“我要出轨”这个想法并非是他意志自身的决定,而完全是由眼前“性感美女”这个外部环境所引发的。性感美女是诱因,出轨的念头只是被动的结果。

那么,让我们设想一下:假如此时此地,眼前的不是性感美女,而是肥胖大妈,那么他还会出轨吗?答案可想而知。外部环境变了,他的选择也跟着变。

既然这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选择,那么按照黑格尔的理解,他的选择就根本不能称为“自由选择”,只能算是“偶然选择”。所谓偶然性,用黑格尔在《小逻辑》中的话说就是,“指一个事物存在的根据不在自己本身而在他物而言”[3]。而这种基于“偶然选择”的出轨行为,当然也就不是“合乎理性”的了。

再例如:还是同样的party,如果那位高富帅面对盛情难却的性感美女却依旧保持坐怀不乱的话,那就意味着“我必须对得起老婆”这个念头不是外界“他物”引起的结果,而是他自身意志的决定。这个时候,他就不仅是道德上的好男人,更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人。

因为,他的选择不是随着外部环境的改变而转移的“偶然选择”,而是属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一类的内在必然选择。自己决定自己的选择不正是自由的真谛吗?所以黑格尔才说:“内在的必然性就是自由”[4],正因如此,对于自己爱侣的至死不渝也当然是“合乎理性的”。

可见,“自由”是黑格尔哲学极为重要的关键词。正是出于对“自由”的独到理解,黑格尔才会以建立包罗万象的唯心主义哲学体系为己任。尽管他非常清楚:“自然在时间上是最先的东西。”[5]然而,他深刻地考虑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英法庸俗唯物主义这种“时间发生学”的思考方式是否合理?

如果,我们完全通过对于地球时间的追本溯源来理解人类社会文明的发生机制,那么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的性格气质都不是生动自然的成长过程,而只是家族世代相传的生物基因所分泌出的现成结果。因为,正如《圣经》的《旧约》里所讲的:“日光之下,并无新事。”[6]自然界从来不开拓创新,这是由于它没有目的性,只有因果性。

譬如地球的自转与公转这一客观原因引起了昼伏日出,四季更替的气象结果。但是,如果我们以研究地球的方式来看待社会的话,人的精神面貌就会如同一辆行驶中的地铁,自然规律则相当于信号系统——地铁并没有自己想要到达的目的地,它每一次进站和出站都完全是在机械遵循着信号系统下达的指令。既然,我们根本没有选择往哪儿开的自由,那么,社会的进程就无所谓“进步”或者“倒退”,只剩下“因”所引起的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的“果”。伦理道德层面上的“应该”或者“不应该”之类的价值判断,在客观规律面前也就没多大意义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发出和米兰昆德拉一样的感慨:“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许了。”[7]

更滑稽的是,英法庸俗唯物主义把人类本质看作如机器一般,“比最完善的动物再多几个齿轮,再多几条弹簧,脑子和心脏的距离成比例的更接近一些”[8]的“高级动物”。关键是,再高级的动物也是动物,动物的行为完全是受作为生物本能的功利需求所驱使。如果,真的像那位喜欢拿人当物件进行“维修”的法国庸俗唯物主义者爱尔维修所言:“把道德科学归结为肉体感受性这一简单的事实,这门科学才可能成为可能。”[9]那么,人类看似伟大的精神文明归根结底还是服务于功利性的感官欲望。如此一来,在有限的消耗性生存资源面前,除了直系亲属以外,人与人之间任何的友爱都不过是相互利用的权宜之计,彼此间的利用价值一旦耗尽,集自私自利和诡计多端于一体的高级动物之间唯一可能的关系只能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这也就意味着:即便高级动物能够凭借它的“最强大脑”战胜所有低等动物,它也不可能跨出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半步。既然争权夺利不可避免,那么英法庸俗唯物主义就等于是在宣称:无论你愿不愿意看,乐不乐意演,人际交往的剧场里永远只会上映同一出戏——宫斗!

就这样,就算嘴上不承认,但在总体思路上英法庸俗唯物主义其实是打着“客观规律”的幌子为人类那些反道德原则的功利行为涂脂抹粉,甚至是以“科学”的名义否定了我们每个人追求非功利爱情、非功利友谊、非功利艺术、非功利慈善等一切价值理想的任何可行性!若真如此,人类又有何自由可言?

难怪黑格尔会说:“只要经验主义(英法庸俗唯物主义,引者注)认为感官事物老是外界给予的材料,那么这学说便是一个不自由的学说。”[10] 毕竟,“只要人老停留在自然状态的阶段,他就会成为这种规律的奴隶”[11]。

正是基于这个缘故,黑格尔才会以“逻辑发生学”替代“时间发生学”的思考方式——将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世界理解为一个经过逻辑上的环环相扣,最终走向绝对自由的理性生成过程。也就是说,“理性是世界的主宰,世界历史因此是一种合理的过程”[12]。在黑格尔看来,只有让自然规律的“因果性”溶化在理性精神的“目的性”里面,我们才能理解:人生的意义在于朝向自由的精神境界不断迈进,功利性的感官欲望只是理性实现自我价值的手段而已。

这真应了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说的那句台词:“如果人没有理想,他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可见,相较于强调“物质决定意识”的英法庸俗唯物主义,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对于“精神自由”的推崇反倒能给予我们更多的使命感和方向感。

[1](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范杨等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1年版,序言第11页。

[2](德)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4页。

[3](德)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01页。

[4](德)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05页。

[5](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等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28页。

[6]《圣经 旧约》第一章第9节。

[7](捷)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韩少功译),北京. 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第15页。

[8](法)拉美特利:《人是机器》(顾寿观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52页。

[9]北京大学哲学系主编:《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下卷),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91页。

[10](德)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5页。

[11]同上,第92页。

[12](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书店,2003年版,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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