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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关于分离焦虑,你知道幼儿园老师的想法吗

做“送园妈妈”时,我们多半接受过一个来源不明的洗脑式教育:在送园时,无论孩子怎么哭闹不舍,老师如何三催四请,家长都要语气平缓、神情坚定地和孩子做好告别。甚至有些亲子网站还建议每次分开时,都要和孩子举行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以免让孩子认为自己是被父母不告而别地丢在了幼儿园里,丧失安全感。这个说法在我们这代新任妈妈心中根深蒂固,每逢入学月,就有许多妈妈在个人社交网站上分享自己和孩子如何做“幼儿园门口的分别”,如何让孩子消除被父母抛弃的疑虑,平静地接受事实,自己走向幼儿园的新生活。

但“三五锄”创立后,我惊讶地发现,老师们对“幼儿园门口分别仪式”的看法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师们认为,在事先和孩子做好沟通,接纳孩子一切情绪的前提下,爸爸妈妈最好的送园方式就是“一放即走”。如果在园门口耽搁太久,做过多不必要的解释、拥抱、亲吻与抒怀,孩子会认定“爸爸妈妈不愿和我分开”,反应反而更激烈,同时老师也会有不被信任感。

在老师们的描述中,菠萝妈就属于“力求和孩子有个完美的告别,因此增加孩子入园焦虑感”的妈妈。好几次菠萝在依附老师怀里大声哭喊,她还是不肯走,扒着门,站在那里直掉眼泪。菠萝是个很有力气的小男生,在巨大的焦虑感驱使下,一开始的送园尽是扑爬滚踢的“全武行”,再加上高声号哭,场面堪称“火爆”。

菠萝入园一个多星期后,函函也入园了。

函函入园那天,我刚好去“三五锄”开会。那段时间米尼还非常黏我,他根本不知道“三五锄”和我的关系,每次我出现在“三五锄”,他就认为我是去接园或找他玩的,像藤缠树般攀到我身上,哪儿也不让我去。所以每次去“三五锄”开会,我都搞得跟《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似的,鬼鬼祟祟,事先请老师给我打掩护,把熊孩子们引开,我则像敏捷的猴子那样一窜而过,从大厅的扶梯一路狂奔到二楼会议室,然后边用力拍打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边坐下来开会。

那天,我在二楼一落座,就听到楼下传来低低浅浅、又细又柔的小孩哭声。我瞪大眼睛问:“函函来了?她可爱吗?她可爱吗?”大家只是一个劲儿地笑,都不回答我。我是个疯狂的“女娃控”,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就跑去扒在楼梯口,探出大半个身子,冒着生命危险奋力朝下张望。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缩在媛媛怀里,哭得涕泗横流。远远看去,就像朵薄得不能再薄的茉莉花瓣。我满心欢喜,恨不得打个呼哨逗她一逗。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我们在楼上开会,楼下的哭声就没断过。先是函函自个儿低低地哭,过会儿换上菠萝惊天动地的大哭,紧接着两个孩子一起哭号起来,再过会儿“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好容易停了一拍,还没等人缓过气,又有某个孩子抽噎起来……翅膀爸最先坐不住了,嘴里啧啧有声,先是自己嘟囔:“哭那么久,不会把喉咙哭坏吧?”接着又赶紧做豁达状安抚我们:“没事没事,小孩入园都这样。之前翅膀进幼儿园,哭了足足半年呢。”

现在回头看,函函和菠萝那段时间剧烈的分离焦虑表现,不仅仅是小孩子“初进园”的种种常规反应。函函家和菠萝家看似连绵不绝的担心,也有更深层次、无法规避的原因,即和我们一样,他们也在问自己:我的选择对吗?这样小小的、看起来风雨飘摇的幼儿园靠谱吗?我的孩子当下的反应,是每个孩子的必经之路,还是我们做错了?然而实际上,孩子们已在这段家庭和幼儿园互相磨合、互相取信的时间里慢慢地成长了,并一点儿一点儿地融进了“三五锄”。

但是在此过程中,免不了要出现人心动摇。“三五锄”的每个孩子都有各种各样的入园焦虑反应,时间或长或短。到第八个孩子和和入园时,根据先前他的种种表现,老师们预计他会有非常强烈的焦虑行为。但是,和和后来的表现却比料想的平和很多——那种笼罩“三五锄”的、安定平和的秩序感如魔法一般开始奏效。孩子所谓的“不焦虑”,的确是蕴藏在大人坚若磐石的“信任”之中的。

只不过,“三五锄”在“函函和菠萝”时期,这样的信任还非常脆弱。

那阵子我本职工作很忙,经常往返在几个城市之间,因此错过了“三五锄”的第一次家长会。回来后,翅膀妈向我描述了第一次家长会的过程,她用了一个词来形容:“短兵相接。”

后来我们发现,函函妈和菠萝妈都是勇敢且坚定的妈妈,也正因为有如此特质,她们才会率先把孩子送到“三五锄”来。在我们这样一个教育风气不算开化的小岛,这个选择未必毫无压力。然而,妈妈们通常都是这样:她们可以罔顾一切声音,却轻易就被孩子的哭喊打动。第一次家长会召开时,函函妈和菠萝妈正在入园焦虑中,她们的一些提议给家长会染上了一丝“火药味”。

“比如,比如什么呢?”我问翅膀妈和商捷。

“比如说,要求老师一见到孩子,就用力抱紧他们,用力地亲吻他们。”翅膀妈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提议在小花园里送园,所有孩子统一着装,拿着小旗,唱着歌,排着队一起入园。”翅膀妈又说。

“呃……”我说,“可他们不可能唱着歌入园啊,他们现在还只会哭号着入园。”

“他们或许还会把小旗子扯破,踩在脚下呢,”商捷说,“你要是在,你会怎么回答菠萝妈和函函妈?”她饶有兴趣地问。

“嗯……”我想了想,指着翅膀妈说,“我会跟她们讲,退款处在那边。”

翅膀妈和商捷笑了起来。翅膀妈说:“粲然,以后你要是写‘三五锄’的书会写这些吗?会写这些妈妈因为入园焦虑,提出的这些奇葩要求吗?你一定要写啊,别老写我站在幼儿园门口和老师抢孩子的‘老梗’。”

我认真地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说:“你放心吧,我会写的!这样大家就会知道,世上‘挫妈’不止你一人,你可以安心了。”果然被她“肥揍”了几拳。

客观地说,那段时间有焦虑感的不止函函妈和菠萝妈,送园时,米尼也常哭。我家通常是我妈妈送园,她最爱用的方法是:先来一招“声东击西”转移爱孙注意力,然后就火速使出“凌波微步”,自己一去不回头。具体操作就是,米尼一进“三五锄”,刚开始抽抽搭搭时,妈妈就会故作惊喜状高喊:“米尼你看!老师那里有什么?”趁米尼和老师们说话,妈妈就找个“我去关门”“我去上厕所”之类的借口遁了。

商捷和我提过两三次,说妈妈这样不直言相告的做法,会让孩子养成“不敢面对事实”的处世方式。

但在这个问题上,我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每个人都在学习如何离别(特别是与孩子离别)的过程中,犯过许许多多的错误。

最完美、最能全身而退的告别方式也许每个人都知晓,但因为贪婪、担心、不确定……我们总是分别得很失败。

这些“失败”,就是我们多余出来的那些世俗习气和溺爱。

我曾说过,我是和母亲们的失败感站在一起的,我能理解这样的失败,能理解听着孩子的哭声或仓皇逃窜,或伸手争抢,或相对流泪的“学渣”妈妈们。

与其告诉她们“你们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更愿意对她们说:“没错啊,我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你就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处理吧,这个阶段总会过去的。”

在送园问题上,我和妈妈讨论过一次。虽然坦言利弊,但妈妈还是坚持说:“我又没错,我就是听不得他哭嘛!”

既然她这样说,我就笑起来:“那就按你想的做!每天送园真是辛苦妈妈了!”

我不可能让米尼生活在完全“无错”的养育环境里,那就让一家人在共同的错误里,自自然然地学习接纳和承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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