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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南烛上辈子一定是个神棍。

还记得他编瞎话说我腿折了吗?这不,托他的福,我真的要卧病在床。

历经一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斗,医生终于将我腿上的所有水泡挑破、放水,并且涂上了烫伤药膏,临走时他递给护士一团纱布:“真皮损伤,局部红肿疼痛,包扎时注意力度。”

护士开始熟练地缠我的腿,我疼得抽搐了一下,抬起头就瞪南烛。左腿小腿还是疼得厉害,我一脸的好疼啊我好想哭,南烛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却一声不吭。

要他道个歉简直比登天还难,我气得又要哭了,正在这时门外有护士喊:“9房7床到一楼大厅缴费!”南烛一脸谢天谢地,拔腿就往外冲。

“看把你男朋友吓得。”护士在一旁笑。

男朋友?我简直哭笑不得。他是我祖宗好吗?自打碰见他我就一路高潮迭起地倒霉,先是考场写情书被抓,再是帮他选礼物被淋成狗,紧接着参加宴会被我妈赶,陆寻说话被他打断以及我莫名其妙就被两瓶热水烫到这里来了……眼瞅着护士一脸的“你们是小两口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哟”,我真是欲哭无泪——这世上的男朋友要是都像南烛这样女同胞们还要不要活?!

终于缠好了伤势最严重的部位,护士动作很轻地在我的腿弯处打了个结:“小伙子挺歉疚的,你那会儿疼得厉害没有睁眼,我看他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呵呵。

除了“呵呵”我不想多说。他歉疚我相信,但心疼我是真没看出来,别的不说,他要是真心疼我,能蹿得比兔子还快?

等到所有的包扎彻底弄完,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半夜十二点的位置了,今天一天的经历实在是跌宕起伏,我刚躺下就困得连眼皮都撑不开了。

朦胧间依稀听到护士在对谁说:“不能碰水,不能乱动,饮食方面也要避开辛辣和刺激性的……没事,这会儿应该不太疼了……嗯,药膏里有麻醉成分,你守着,让她睡一会儿吧。”

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又轻轻地被关上了,有脚步声在病房里响了起来,很轻,到了我的耳朵旁边,安静了。

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这个人是谁,心里还是有气,想睁开眼骂他两句,可实在是太累,就哼哼了两声,睡了。

等到我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病房里只住了我一个,另外两张床位都空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头顶的大灯没开,邻床的床头小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南烛不在。

切!早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怎么可能会一直守着我。

睡了三个小时,终于没那么困了,我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试探性地动了动腿,发现没之前那么疼了。当然,半条腿都被纱布捆着,还是很不舒服。

护士交代了不能乱动,我也没事可做,就挺尸似的仰面躺着,已经三点钟了……陆寻一定睡着了吧?唉,今晚他走得那么仓促,连句话都没对我说,我其实应该就今天的事谢谢他的……

想起陆寻临走时的沉默,再想到南烛出现前他没说完的话,我越想就越急着要联系他,伸直了手,刚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轻而缓的脚步渐渐走近,伴随着低微的讲电话的声音,来人似乎探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嗯,睡着了。”

是南烛。

他居然还没走?我一面暗搓搓地竖起耳朵偷听,一面在心底配画外音:应该是南阳给他的宝贝堂弟打的电话。

果不其然南烛接着就问:“她妈妈没时间来一趟吗?”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烫得挺严重的……”

南烛的声音轻得像风,但语气是歉疚的,人活一世争口气,听到他这句我郁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哼,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

病房里十分安静,依稀听到南阳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南烛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有些嘲讽:“气也用不着气成这样吧?她其实也没说什么。”

南阳说的什么我听不清。

“哥。”南烛开口打断了他,“你真的要和那个女人结婚?”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了我的心坎里去,正挺尸的我忍不住虎躯一震。躺着偷听不够过瘾,我暗搓搓地支起脑袋瞄了一眼,谁想恰好南烛朝这里看了过来,不偏不倚,四目相对。

光线绰约朦胧,南烛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偷听被人捉了现行,有点窘迫,就讪讪地朝他笑了一下。

南烛没笑,他面无表情地听南阳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我着急了,不是在说结婚的问题吗?人生大事啊哥,你俩好歹互动一下!

南烛走过来:“醒了?醒了就起来吃饭。”

我扭过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了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袋子:“这是什么?”

“粥。”

我郁闷:“我想吃关东煮。”

南烛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在邻床床头的位置坐下,他把乳白色的粥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又拿了把一次性的圆勺,递给我。

我:“……”

抗议被人无视,我不情不愿地接了,却端着盒子没动。

南烛挑了挑眉:“又怎么?”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的腿,然后用一种“你瞎啊你没看到我还躺着呢啊”的语气说:“我瘫痪了你看不出来吗?”

他:“……”

我不是在装,我是真的自己坐不起来。被热水烫到的位置包括膝盖,以及贯穿小腿的那条长长的腓骨,我只要稍一用力就会钻心刺骨地疼。

病房里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我一脸无辜地仰着脸看南烛,他阴着一张脸也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一双手穿到了我的腋下,提东西似的把我提起来了。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我强忍着笑指挥:“高一点高一点,停停停。”他松手,我终于靠床头坐好了。

半夜醒来不太饿,但不吃又不配做一个吃货,于是我无比纠结。南烛阴沉着脸站在一边:“您不会是想让我喂您吧?”

我正天人交战着吃或不吃,没仔细听他说什么,顺口就接了句:“行啊!”

他:“……”

两个人对视,我想的其实是“你刚才说的啥”,他却当成了我挑衅,一张脸腾地就热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说你脸红什么,他倒好,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就这么阴晴不定了两分钟,他冷笑:“好啊!”话音刚落,赌气似的,抄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就往我脸上戳。

我疯了:“这是眼,眼!你是不是瞎?!”

他别开脸,我诡异地发现他的耳朵尖儿也红了。

我:“……”

就这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抽风要喂我,更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南烛已经不由分说地伸着勺子往前递,我只好像个傻子似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吃,南烛突然问:“你怎么上厕所?”

病房里大约有一分钟的死寂,然后南烛和我都沉默了。

“我可以忍着。”

我想了很久,最终想出了这么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很馊的主意。

南烛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把我床头的呼叫器按响了。

“你好傅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值班护士接通,我含糊且窘迫地把问题说了,护士大姐在那头就开始讲,“上厕所的问题很简单啊,我们一般对行动不便的病人都是选择插——”

这种问题上听到“插”显然不是什么好词,我飞快地看了还在旁听的某人一眼,悲愤地喊:“你能不能进来说!”

值班护士进来了,南烛二话不说出去了,房间的大灯被护士随手摁亮,我清楚地看到南烛的耳朵根红红的。

啊啊啊……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啊!

护士大姐解说了十分钟,我果断地选择了第二套如厕方法——手扶简易拐杖,左腿不要使力,一步步地往洗手间挪。

什么?第一套方法是啥?喀喀,是插……导尿管……

“正常人听起来都会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种方法其实是很常见的,尤其是那些刚下手术台的病人,伤口还没长严实,根本不能动弹,只能采取这种方式。”护士大姐苦口婆心地说:“你的烫伤虽然没那么严重,但多休息总是好的——”

“不,不了……”我一脸讳莫如深地摇头,“我想活得有尊严点儿。”

“……”毕竟只是建议,值班护士也没勉强我,给我找来一根手杖放在床边就走了。

临走时她又回头:“你没有女性亲人或朋友吗?这种事情……唉,让男朋友做确实蛮尴尬的。”

她说这话时恰好南烛进来,听到最后一句,他看了看我,又看看护士,嘴角轻轻地抽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反驳,但他没有,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傻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善解人意地替他开口,然后淡淡地说,“我没女性亲人,明天我让我朋友过来吧!”

护士点了点头,同情地看我一眼,出去了。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没人帮助我这个残障人士躺下,我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坐着,坐着坐着我又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想往下栽,快要栽到胸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南烛低低地说:“你妈妈打过电话。”

我睁开眼,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昏暗迷离的光线下,南烛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哦。”

他在骗我。

两个人心照不宣,我知道他在撒谎,他知道我没有信,却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要睡了吗?”他问,语气挺轻柔的。

“嗯。”我朝他笑笑,主动伸开了胳膊,“谢了。”

南烛上前,帮助我完成躺下的动作,我躺好了,他抬手,替我掖了掖被角。他的动作很轻,温柔并且自然,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问,我也没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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