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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汉子道:“那也不一定,竹叶青虽然醉不死人,却照样可以拿来壮胆。”
  
  老者道:“我们真的非去不可?”
  
  汉子看了看他,道:“非去不可。”正说着,二人已到了一户门前。
  
  但见精雕细琢的红杉木门,鎏金明亮的扣耳大环,这一切,虽已残败老旧,但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是何等地奢华气派,单瞧门前那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便可见一斑。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汉子拾来一条木棍,冲老者道:“曾兄,把你手中的酒给我。”
  
  老者道:“张兄弟也想来一口壮壮胆?”
  
  张大胆道:“小弟不需酒来壮胆,我只想把酒倒在这木棍上,等进屋时好充当个火把。”
  
  曾老头摇了摇酒壶,仰起脖子大灌了一口,才极不舍得地把壶交给他。
  
  张大胆撕下一截长袖,将它缠裹在棍子头顶,又淋上壶中所有的酒,才从怀中摸出两块火石敲燃了火头。
  
  火红的光亮映在两人黝黑的脸上,扑闪出各自内心的沉重。


  
  曾老头抬眼看到房梁下各样奇异的雕画,心底不禁打起了暗鼓。
  
  他道:“张兄弟,你说这屋中会不会真的有鬼?”
  
  张大胆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世头哪有什么鬼?”
  
  曾老头双眼死盯着紧关的大门,点点头道:“对,兄弟所言不错,这世头哪有什么鬼?”
  
  突然,眼前的死宅中传出一阵女子的歌声,凄婉苍凉,悲惨绝寰,就像是她有莫大的冤恨无处述说,只能在这寂静的深夜唱给自己听。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给惊呆了,一时竟不知所措。
  
  张大胆慌张道:“曾兄,你说这歌声是这里头传出来的吗?”
  
  曾老头不说话。
  
  张大胆又说:“你说她是人是鬼?”
  
  曾老头还是沉默。
  
  张大胆最后说:“要不我们明晚再来吧!”
  
  他以为曾老头已经被歌声吓着,所以才会如此。
  
  哪想曾老头却出乎意料地说:“既然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他夺过张大胆手中的火把,使力推开了红杉木门。
  
  歌声戛然而止。
  
  院中落满了枯枝散叶,几株年老的枣树遮盖了大半的庭落,正值八月时节,树上结满了青青待熟的枣子,尚有几缕清幽的桂花香味不知从何处飘来。
  
  曾老头大踏步跨到院中,径直朝正堂走去。
  
  正堂的门紧紧关着。
  
  张大胆一步不离地跟着曾老头,心中暗想:“记得昨日夜里木头走的时候,这道门好像是开着的,今夜怎么又关得这么整齐?难道真的有鬼?还是有人躲藏在里头?如果是人,那她又会是谁?刚才的歌声是不是她所吟唱?”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好奇,张大胆反而忘却了害怕。
  
  曾老头不作停留,快步往前走去。停下来的时候,他的鼻子差点贴上了木门。
  
  风从枣树顶吹散下来,到处都能听到破窗纸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张大胆凑近毫无遮拦的门框往里瞧,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木头昨夜放里头的那口不吉利的小人棺,还折射着微弱的亮点。
  
  他瞧了眼曾老头。
  
  曾老头的脸略显苍白,双眼又透着那道刀一样的光,他把手搭上了大门。
  
  张大胆屏下呼吸,心在急速地跳动。
  
  他也把手搭了上去。
  
  门被重重推了开。
  
  只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同时看见一只白得如雪的猫,坐在棺材上,眼睛发着深绿色的寒光,就像地狱来的使者,让人不禁一怵。
  
  张大胆颤声道:“曾兄,你还记得我父亲是怎样死的吗?”
  
  曾老头冷冷道:“吓死的,让一只神秘的白猫吓死的,就像眼前的这一只。”
  
  张大胆紧咬嘴唇,道:“二十五年了,想不到它居然躲在这里。”
  
  曾老头道:“你怎么肯定它就是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只?你父亲走时,你还尚未出世。”
  
  张大胆道:“感觉,我感觉它就是。”
  
  曾老头道:“什么样的感觉?”
  
  张大胆沉默片刻,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冷冷道:“因为它不怕人。”
  
  也许这算不上一个最好的理由,因为人的感觉有时候也很容易出错,就如他在老朱茶楼和曾老头说的那样,他说他感觉曾家的那些纸扎人应该是来了历家,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发现。但这也不能说他就是错了,因为历家大宅有好几十号房间,或许它们就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也说不准。
  
  两人互望一眼,悄悄地朝白猫靠近。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突地,身后响起一声暴雷般的吼声:“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都让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跳,回过头,木头站在院门的台阶下,手中拿着一柄劈柴的厚背刀,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木头道:“张大哥,我不是告诉你别来碰这口棺材吗?它真的很不吉利,你们最好马上就走。”
  
  张大胆露出一丝尴尬,他看了眼木头手中的劈柴刀,疑问道:“木头,你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木头望了眼他们身后的棺材,脸上的表情由惊恐逐渐变成痛苦。
  
  他道:“我来劈棺材。”
  
  张大胆惊讶道:“木头,你——”
  
  木头打断他的话道:“张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抬头遥望着夜空,喃喃道:“我木头打小没爹没娘,是师父收留下我,师父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是,自从有了这口不吉利的棺材,师父就卧床一病不起,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把它劈了,把所有的恶咒都移到我身上。”


  
  张大胆只觉心潮澎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老头道:“木头,想不到你如此重情重义。”
  
  张大胆心酸道:“木头,让我和你一起,大哥也无父无母,如果真有什么恶咒,就让大哥陪着你一起。”
  
  曾老头接着道:“还有我。”
  
  张大胆看了眼曾老头,宽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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