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文明进程的幕后推手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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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国时期的一天,刚到北大任教的辜鸿铭梳着整齐的小辫子走进课堂,北大学子顿时哄堂大笑。辜却平静地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
这句话在民国初年成为了保守派的经典辩词。生活在时局骤变的年代,辜鸿铭的一生在“头上有辫、心中无辫”的矛盾挣扎中度过。
辜鸿铭留着辫子,穿着旧服,却在北大讲授英国文学;他为“三妻四妾”滔滔辩解,却终生不负发妻;他一生推崇皇权,却当中赋诗蔑视慈禧太后;他一生游历多国,获13个博士学位,精通9国语言,却轻视西学,痛骂洋人,推崇中国文化,吹捧中国人,甚至为大清王朝留下最后一根辫子(至1928年死的时候还留着)。
辜鸿铭“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娶在东洋,仕在北洋”。他是天生的怪杰,又是时代的怪胎,是辛亥革命之后半封建、半共和、半殖民社会的“活化石”。
其实,不彻底的辛亥革命导致人们的价值观和辜氏一样,处在传统与现代、西学与中学的矛盾中,只是大多数人是“头上无辫、心中有辫”。
正当先施百货蒸蒸日上时,先施公司决定招聘女售货员,以方便女顾客。但是当时女主内男主外、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的观念依然盛行,招聘启事贴出一个多月无一人敢来应聘。先施百货的老板娘霍庆棠一不做二不休,亲自披挂上阵做起了公司化妆品部的售货员,还带动两个小姑和她一起来售货。她仪态端庄,善于辞令,熟识货品,服务周到,深受男女顾客欢迎,一时间“三个女人同台站”的佳话传遍上海、香港和澳门。后来,霍庆棠还带头剪去发辫,从此女性短发的干练之风迎来思想解放之风。
像巾帼英雄霍庆棠解放女性劳动力一样,民族企业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地解放国人思想桎梏。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国人的思想准备显然还不够充分地迎接一个资本主义时代。
1903年的一天,正在日本留学的陈独秀,因看不惯大清留日学生学监姚煜生活腐败、思想顽固,拼命压制进步学生,一怒之下伙同邹容、张继闯进姚的房间,将他按在地上,挥起剪刀亲手将姚的辫子剪掉。
或许陈独秀是强行剪掉大清命官辫子的第一人。如此偶然的事件却是陈独秀悲壮一生的写照。虽然大清王朝头上的“辫子”不是他剪掉的,但是他却穷其一生智慧剪掉国民灵魂中的“辫子”。
十二年之后,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举起“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的大旗,猛烈抨击孔孟旧文化,倡导新文化。一时间中国知识分子群起响应,新思想呈现百花齐放之势,纵观上下五千年,如此思想解放运动也就只有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和当今“新文化运动”两次。
大清王朝苟延残喘迟迟才倒下,辛亥革命的爆发却显得突然。虽中华民国以民主共和昭示天下,但天下人并未真正理解民主共和为何物,更惆怅于孔孟之道如何摆正。新文化运动以“四个提倡、四个反对”鲜明立场,彻底给国人洗了一次脑,倡导新的价值观,剪去缠绕国人灵魂的“辫子”。
“四个提倡、四个反对”即提倡民主,反对独裁专制;提倡科学,反对愚昧盲从;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
任何运动都要“师出有名”,“一种力量只会被另外一种力量推翻,而不会被一种理念推翻”,但是另外一种力量的源泉恰恰是一种理念。中国民族企业在“荒凉”的华夏大地生根发展,首先需要思想家来拓荒开路。
这是一场“迟到”的思想解放运动。早在14世纪开始的文艺复兴和18世纪开始的启蒙运动,就已经为西方资产阶级革命传经布道,为西方资本主义降下甘雨。卢梭、伏尔泰等“天赋人权、民主自由”的呐喊,一百多年后才传到中国,才真正被国人听到。
当然,历史是最好的结论。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会惊人相似;不会随意模仿,但会必然相遇。
没有资本主义经济基础的中国,突然闯进一位名叫“公司”的洋人。中国开始仇视他,厌恶他,后来不得不接纳他,依赖他,最后甚至被他改变。这就是公司的力量。
普遍认为,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是互为作用的。民主之政治,带来自由之市场;天赋之人权,带来自由之劳动力;平等之思想,带来自由之竞争。而自由本身,带给企业无尽的动力。
高度决定态度,思路解决出路。思想高度未及,民主态度消极;共和思路受堵,民国出路受阻。
中华民国匆匆“仿制”了一个共和制政体,又匆匆地将其拱手交给了袁世凯。对民主政治毫无认识袁世凯正在一步步摧毁革命果实。大呼上当的孙中山没有选择民主政治的手段夺回政权,而是率领国民党发动二次革命。
战火再次燃起,军队国家化、民选议会、司法独立等共和体制随即变成一纸空文。接下来的是袁世凯上演复辟闹剧,军队明目张胆地干政,军阀连年混战,中国仍未摆脱帝国主义的侵略。
“……务望全国工商各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个信条道: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如此危言耸听的宣言,不是出现在清王朝时的鸦片战败后、甲午战败后、庚子国变后,而是民国北洋政府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