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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事情发生了无法解释的转折,”在解释了沃什和艾娃是如何被困在碎石堆下后,新闻播报员继续道,“这个小女孩,艾娃·坎普贝尔,不知如何治好了她朋友的伤。”屏幕上是一张沃什被拉出废墟的照片。他的衣服被撕破了,焦点放到了他的腹部一侧,不久之前,那里还有一道可怕的伤口。“这个男孩被完全彻底地治好了,”新闻播报员接着说,用纯正的演讲方式缓慢地重复着自己的话。

“看!”沃什激动地说,指着电视。他回头看向艾娃,他又拉起了衬衫,好像为了证明她在电视上看见的和她现在看见的,都是活生生的,都是一样真实的。“那真的你干的,”他说。“这真的是你干的!”他的笑容又变得开朗、明亮,充满了惊讶和惊叹。

“这不是真的,”艾娃说。她闭上了眼睛,摇着头。“这是个玩笑,对吗?”

他脸上的激动神色褪去。“坐起来,”他温柔地说。他放下了衬衫,伸出手去,把手臂放到她的背后,帮她坐在床上。

“你在干什么?”她问。

“相信我,”他说。他帮她移到床边,让她的双脚悬空着。每移动一下,她都剧烈地吸气。沃什对她扮了个鬼脸。“马上就好了,”他说,“我保证。你必须自己看看。”

她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他的胳膊绕着她的腰,他们两人一起移动着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当他们到达窗户边后,他帮她坐到了窗台上。“我爸爸去哪儿了?”她问,“为什么他不在这儿?”

“没事的,”沃什说。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猜他是出去处理我要让你看的事了。”

“你是什么意思?”

“看,”男孩说,朝窗户点了点头。

终于,她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这儿可以俯瞰停车场,停车场里挤满了小汽车、货车、人、横幅和相机。有人欢呼、叫喊,还有人在挥手致意。医院前站着一排警察,全部穿着制服,防止人群进入医院。

“发生了什么事?”艾娃问。“他们想要干嘛?”

“是你,”男孩温柔地说“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你能相信吗?你无法相信石庙镇现在多有名——你现在多有名。大家都是来见你的。几百人——几千人,也许。”

下面的人群如同海洋。人群移动好似波浪,欢呼、来回摇摆的标语牌仿若河流。

“真的太神奇了,”沃什说。

“帮我回到床上,沃什,”艾娃说。她体内疼痛的闪电又开始突然发作,她胃里的空虚悸动如同心跳。她觉得好像她的核心并不存在,好像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塑成。接着她的胃揪紧了,她的双腿没有一点力气。沃什来不及扶住她,她的膝盖就摔在了地上。艾娃咳嗽起来。她咳得十分费劲,声音很大,她的嘴巴里咳出血来,滴落在她下方的地板上。每咳一次又滴落地更多。

“护士!护士!”沃什大叫起来,“救命啊!”他努力把艾娃从地上拽起来,放回床上。一边大喊着让人来帮忙。

“没事的,”艾娃说,当他笨拙地把她搬回床上时。她没看见她吐在地板上的血。只有沃什看见了。

“会没事的,”沃什温柔地说。走廊上传来了走近的脚步声。

艾娃闭上了眼睛。

“在他们来之前,”沃什说,“我只想说谢谢。谢谢……好吧……为发生的所有事。为你所做的一切。”

“我想回家,”艾娃说。睡意和虚弱如同潮水从她体内升起。“我回家后一切都会好的,”她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爸爸在石庙镇的那座小小的灰色房子。油漆掉色了,有些地方的木头磨损了、破了,但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美丽的。“我不想要这些,”艾娃轻轻地说,“我只想回家。”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沃什说,“家不再是家了。”

女孩五岁的时候,她的妈妈发现了事情的规律。她们两人建立了一种模式,艾娃从来不离开妈妈的脚边,妈妈在女儿接近时总是面带微笑。经常,在温暖的午后,当一天的工作做完后,她的丈夫这时仍然在警察局,她们相信很可能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在这种时候,她们会消失在山中,纯粹为了消失。

海瑟走在前面,像一个担忧的家长,检查地上有没有蛇和陷阱,而艾娃,对她来说,她的工作就是跑到前面,让妈妈足够担心。海瑟走路的时候,她总在想以后她们的生活会如何变化。她预见到了当女儿不再需要她的那天。当她的孩子不再是个孩子,而变成了首先跑进世界中的女人,也许,甚至都不会回头看一眼。她又会遇到什么事呢?

“快点,妈妈!”艾娃叫道。

“我来了,”海瑟回答。

太阳高挂在天空,风静悄悄的,地球上充满了生命的声音。鸟儿歌唱。昆虫嗡嗡。

“妈妈?”艾娃叫道。她已经飞快地跑到了道路的拐弯处,但是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异样,因为她站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海瑟的喉咙因恐惧而打结。

“怎么了?”

“妈妈!”艾娃尖叫起来。

海瑟冲过了灌木丛。现在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法避免的恐惧,可能是她不知道的恐惧——但她总是害怕,她只是没有地方安放这恐惧。现在她知道了:她有一个孩子。

当海瑟转过拐角,她听见了女儿的哭声。是一种潮湿的、哽咽的声音,柔和的颤栗如同冰破裂的声音。“怎么了?”海瑟问,因为她看见女儿并没有受伤。厚厚的绿草地上匍匐着一头鹿。这是头雌鹿,它皮毛的颜色如同夜晚的颜色。它的胸前伸出了一支箭。这头动物喘息着,慢慢地。

“妈妈……”艾娃说。她的脸泪迹斑斑。“妈妈,”孩子又叫了一次。这个词是一道咒语。海瑟看了看周围,希望找到猎人,希望能让这头动物的结局来得快点,少些痛苦。但是没有人。“它要死了吗?”艾娃问。

“这不是你的错,”海瑟回答,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为什么。

艾娃哭泣着,她试图理解。还要多久?之后会发生什么?有人会把它埋掉吗?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打转。

妈妈也没有答案。所以她们安静地坐着,分享此刻的时间,分享着巨大残忍的世界中的这块小小的土地,与一头呼吸着生命尽头的空气的动物。鹿看着她们,没有恐惧,也没有畏缩,甚至当孩子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放在它脖子上时也没有后退。鹿的皮毛比艾娃想象中的更为光滑。

海瑟吻了一下艾娃的头顶。现在她们都在哭泣。

动物的呼吸慢了下来。没有问,艾娃伸手接近了那支刺进动物肺部的箭,握紧了它。她向外拔箭,一开始有点阻碍,但是箭马上就被拔了出来。鹿颤栗起来。它发出了一声如同羊叫的声音。艾娃扔掉了箭。

“艾娃,”海瑟说道,“太晚了。”

但是孩子只想让这头生物好起来。她只想止住血。她只想让死亡转身离去,仅这一次。她把双手盖在伤口上。鹿的血是温暖的。它一个脉冲接一个脉冲地流出来,如同心跳。艾娃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让鹿好起来。

接下来她的手中好像燃起了一把火,她的手掌下好像有一道电流的小火花。然后鹿用四肢站了起来。它还在流血,但它能够走路了,虽然很慢。

海瑟把艾娃拥进怀中,焦急地向后退进草地中,艾娃走得一瘸一拐,“艾娃!”海瑟大叫,“艾娃!”

海瑟看着鹿慢慢地走开了——还在喘息着,鲜血依然从它那被刺穿的胃中流出,虽然没有之前的汹涌。一步接着一步,动物消失在森林中,留下了一路血迹。

“艾娃?”海瑟继续叫着,一遍一遍,“快醒来。”她恳求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葡萄蔓生的枝节,终于,艾娃动弹了起来。

“我没事,”艾娃的嗓音如此低沉,以至于妈妈几乎无法理解。

海瑟哭泣着,带着欢乐,因为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那头鹿,”艾娃低声说,“它还好吗?我刚才许愿了希望它会没事。”

海瑟看着一直延伸到森林中的血迹,但她无法理解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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